「你还未说,怎知我不会相信?」秦雁只得将梳子放下,又单手将荀玉卿扶正起来,低声道,「坐好些,我不好梳。」
刚刚这句话其实如秦雁平日那般,温声细语,透着一点近乎宠溺的无奈。
可不知怎的,荀玉卿却忽然想到了岁栖白威严的面孔,他脸上的笑一凝,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没有再乱动。
顿了顿,荀玉卿又再笑了起来,他望着地板上的水渍,轻轻道:「刚刚有两个苗族的姑娘呆在我的房间里。」他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啼笑皆非,神情变得古怪了些许,忍不住道,「你绝想不到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那你心中是如何想的?」秦雁不紧不慢道,手上不曾停顿。
荀玉卿古怪道:「我要是说了,你可不准笑我。」
「我绝不笑你。」秦雁道。
「我觉得我好似一个正在洗澡的姑娘,被两个凶狠狠的恶霸瞪着,更可气的是,她们只为求财,不为求色,我连非礼都喊不出口来。」荀玉卿说得自己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身体微微打着摆。
秦雁轻轻用梳子敲了一下他的肩头,低声道:「别动。」
荀玉卿果真立刻老实了下来,气氛一时无声,他便问道:「这会儿小木应当睡下了吧?」
真叫人奇怪,他好似格外担忧关心柴小木。
「嗯,他睡得很早。」秦雁虽知荀玉卿绝瞧不见,但仍是点了点头,他手上梳发的速度稍稍慢了些许,问道,「你说的那两名苗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就是姑苏……」
「如果没错,我想就是打伤姑苏双燕的那两位苗族姑娘。」荀玉卿道,「总不见得这么巧合,还有另一对苗女不成。她们好似是来找圣物的,说是卜旎送给我的东西,他送我的东西多了去了,都是一些小物件,我实在不知道她们要找哪样。」
秦雁想了想道:「卜旎是之前所见的,与你一道同行的年轻人吗?」
「是啊。」荀玉卿点了点头道,「就是,解了你身上非见红的那个苗族小哥。」
秦雁已将这一头如云般的长发尽数都抹上了桂花油,他将梳子放在桌子上,伸脚勾过张椅子坐下,神情微微有些凝重:「若说为了寻找丢失的圣物而来,且不说那位卜旎少侠给你留下了什么,她们又是为何要打伤姑苏双燕?」
「我也想不通,瞧她们的模样好似是很急的,按道理来讲,本不应当去找姑苏双燕的麻烦。」荀玉卿拨开链剑,将银蛇卡子别在了鬓发上,免得凌乱的碎发遮住视线,疑惑道,「江湖流言不靠谱的很,我觉得绝不可能是情仇。」
秦雁略一思索,问道:「你的意思是,姑苏双燕极有可能拥有这两位姑娘所说的圣物?即便不是,她们应当与这两位姑娘有所关系?那么,你想去姑苏走一趟了。」
「我确有此意,这几日来发生的事实在云里雾里,我想去问问姑苏双燕,说不准她们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荀玉卿点了点头道,「只是,恐怕耽误了小木的行程。」
秦雁奇道:「我们哪有什么行程?」他微微笑了笑,说道,「这儿反正没有柳剑秋的消息,你不必多心,明日我们改道便去姑苏,姑苏地大繁华,说不准消息更多。」
「说得也是,但愿如此。」荀玉卿点了点头,其实他倒不是担心没有柳剑秋的消息,而是在思考柴小木之后要走的剧情,不过想了没一会,他就完全的抛之脑后了。现在剧情已是乱七八糟的了,要真放柴小木随便乱跑,说不准还更要命些,倒不如乱个干净,三人一道在江湖中行走,总比一个人来得安全。
外头好似下雨了,还下的很大,顷刻间便从无声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荀玉卿听见了。他不由得看向窗户,说道:「那两个姑娘刚刚跑出去,要没个落脚的地方,恐怕要淋成落汤鸡了。」
「你先前还当她们是恶霸,如今又关心起来了?」秦雁玩笑道。
「总归……她们也只是两个小姑娘,又没有做什么天大的坏事,还憨得很。」荀玉卿微微笑了笑,他道,「孤零零的从苗疆跑到中原来寻什么圣物,人生地不熟的,想必也有些磕磕碰碰的。」
秦雁不以为然道:「江湖儿女,多是五湖四海闯遍。」他言下之意便是荀玉卿心肠太软,想得太多了些,只是委婉的没有说出来。
「是呀。」荀玉卿只笑,赞同了秦雁的话。
秦雁瞧着他孤寂的侧脸,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荀玉卿不是在说那两个苗女。
他是在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