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荀玉卿回到房间里休息,他刚将斗篷脱下,岁栖白便走了进来,见着荀玉卿坐在桌边喝茶,神情微微一缓,便也与荀玉卿一块儿坐了下来,问道:「今日要去武场吗?」
岁寒山庄自然是有武场的,平日里供以弟子们喂招,岁栖白与荀玉卿偶尔也会去。
「去不了哩。」荀玉卿看着他,心想正巧,这事儿正好与岁栖白说了,待蹭过午饭再走,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但晚饭就算了,待晚饭过了,再赶路就太晚了。
「如何去不了?」岁栖白微微皱眉道,「你怕冷,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荀玉卿瞧着岁栖白真心实意的关切脸庞,忽然觉得喉咙一堵,脑子里想得那些极好的客气话都尽数说不出来了,想到就要与这个好友分别,不由觉得眼眶有些湿湿的:「岁栖白,你待我实在是很好,我也不愿瞒你,我要走了。」
「走?」岁栖白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你今日想要到山庄外转转?」
「我要同你道别。」荀玉卿道,他心里虽然舍不得岁栖白,但到底是个坦坦荡荡的男人,倒没太多矫情,微微笑道,「再不走,连年都要在你家一块儿过了,叨扰了你好几个月,你不嫌我烦闷,我还要不好意思呢。」
这几月来,岁栖白与他实战的那些经验,武功的长进,都不足以叫荀玉卿欢喜,真正叫他高兴的,是与岁栖白成了好朋友。
「没有人赶你。」岁栖白淡淡道,眸子微微一沉,「是有人叫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荀玉卿摇摇头,笑道,「可咱们是朋友,我住个一月两月就算了,难道还住个一年半载不成,是我自己准备走了,岁栖白,咱们分离后,我一定会想你的,你也千万记得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岁栖白并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就好像结冰了般的寂静。
荀玉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看见岁栖白的脸色淡淡的,好似与平时一样,却又好像跟平日里截然不同,藏着更深厚的,更难以理解与明白的情绪。
「荀玉卿。」岁栖白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日跟我说的那句话?就是,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候。」
【但是我想,若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感情与缘分都来得恰好,不要太晚,那就最好了。】
「当然记得。」荀玉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怎么了吗?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了。」
岁栖白看着他,突然微微笑了起来,荀玉卿从未见过他这么笑,便不由暗道:要是岁栖白见谁都这么笑,怕是这本书就要改名叫《岁栖白后宫传》了,还是那种汤姆苏主攻的类型,哪还有柴小木什么事。
「我的缘分到了。」岁栖白将手覆在了荀玉卿的腕上,他向来是个很恪守礼教的人,如今这个举动对他而言,已是极露骨的暗示了,「你呢?」
他漆黑的双眸微微发亮,好似夜空里坠落的两颗星子。
岁栖白的声音有些沉,但很温柔,可荀玉卿却好似听见了恶鬼的啸声,触电般的将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回来,他抽得很快,没看见岁栖白的双眸顿时黯淡了下去,彷佛什么东西,在他心头瞬间支离破碎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
荀玉卿的声音干干的,并未说穿这句话,就好似他是真心实意的恭喜一个好朋友有了心仪之人,岁栖白静静的看着他,再没有笑。
「我也该走了。」
荀玉卿忙不择地的起身,他来时没带什么东西,去时便连少得可怜的行李也不要了,他瞧了瞧岁栖白,嘴唇微微阖动,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这便出门去了。
岁栖白静静坐着,良久也没有起身。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