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唐绍世吹了个口哨:「哟,咱们的大影帝被赶回来了!巴巴地跑来看人家一眼,再灰溜溜地被赶走,有意思吗?」
不想听他阴阳怪气,谢承铭推开车门,便要下车。从夜莺酒吧到唐家别墅的距离,他只用跑也花不了多久。
唐绍世一把拉住他:「生什么气呀,你陪我打游戏,我教你怎么追她!不是我吹,小爷我在学校每天收到的礼物,都是成山堆的。」
谢承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那种东西的话,他也有很多啊,根本没用好不好。
唐绍世语如连珠炮:「女人嘛,不就是喜欢男人温柔、有钱、帅气?你对我姐已经温柔到没边了,钱我们唐家又不缺,说到帅气,你长得也够小白脸的,就是这身高」
最后这句话总算是说到谢承铭心坎里,他坐回原位,耐心地听着。
一肚子坏水的唐绍世,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继续不遗余力地蛊惑他,暗暗谋划给任乔找麻烦的一百零八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幼稚的小孩子把戏,已经偏离他和唐娅斗法,争夺唐氏继承者的初衷。
其实争唐家有什么意思?那只是爸妈从小灌输给他的思想。他按照他们教的去做,不过是想要一句来自大人的夸奖,可惜从没得到过。就算不是唐家继承人,他这辈子也有花不完的钱,比起那个位置,他想要的是更加有趣的人生。
比如说,和谢承铭做朋友,把这次被阴的份,再阴回去!
拼酒大战的结局,是丁玲玲落败,她趴在桌子上,摆着手说:「不喝了,不喝了,没想到我酒场一霸也有落败的一天,我服气了,你才是爸爸。」
方然还没喝尽兴,摇了摇丁玲玲,见她不动,又去找任乔。她其实不比丁玲玲清醒多少,勾着任乔的脖颈,便吻了下去,把口中的伏特加渡给任乔。
任乔没有防备她的突袭,烈酒入喉,转眼便上头,任乔有些晕晕的,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了。小五用手捂着眼睛,夸张地大喊大叫:「然姐强吻队长啦,谁来救救队长?」
秦奕然连忙把她们两个拉开,任乔不胜酒力,脸色酡红,半醉半醒地靠在沙发上,面如桃花。方然递给秦奕然一杯酒:「敢和我抢女人,问过我手里的酒杯了吗?来喝啊!」活脱脱一个女土匪。
她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举着酒杯,敬了一圈,把大家都喝趴下了。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推着顾怀的轮椅向外走。顾怀的手心,紧紧地攥着一张纸片,上面有一行盲文:「想知道车祸的真相,就和我来。」
到达一间僻静的包厢后,顾怀问:「你是谁?关於车祸,你到底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那已经是极力克制的结果。十二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一切,父亲、光明、顾家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女人的啜泣声,凄厉的哭声,带着如临深渊般的绝望。终於,她开口,讲了一段往事:「我曾经是一位钢琴演奏家,二十岁那年,遇到顾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们两情相悦,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我被抓到一处山庄里。有个女人对我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顾鸿了。顾鸿应该是她的丈夫,他们门当户对,她能帮助顾家的事业,而我什么都不是,我不配和顾鸿在一起。
我被关在那里,一天又一天,怎么也逃不出去。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要去死。然而,自杀被救回,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爲了孩子,我不再寻死。我以爲她会害我的孩子,可她没有,反而好好地养着我。
那段时间过得格外平静,平静到让我忘记她有多么恶毒。我怀胎十月,拼尽性命生下孩子后,她把我儿子抢走了。我疯了,又哭又喊,用头撞厚厚的铁墙,想要去找儿子
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之际,我就在想,人们常常说,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可我从没想过要成爲人上人——和顾鸿恋爱前,我甚至不知道他顾氏继承人的身份,我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和他结婚生子,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而已——爲什么世间苦难却不肯放过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每天在墙上画正字,数着日子,拖着这条烂命,是因爲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起码再看儿子一眼。终於被我等到了,顾鸿找来了!原来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我才知道,医生说那个女人受孕很困难,所以她抱走我儿子,当做自己生的。他说要救我,他说要把儿子带来给我看,他说我们一家三口一起逃亡
我等啊等,盼啊盼,最后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冷酷地对我宣告,顾鸿死了。她说顾鸿是我害死的,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爲顾鸿的死赎罪。那段时间她来得很勤,一见到我就是一顿毒打、谩駡,后来她来的越来越少,听看守的人说,她嫁给别人了。原来她根本不是非顾鸿不可啊,却把我们一家害成这样!」
黑暗中,顾怀伸出双手摸索,那女人身形枯瘦,伤痕累累,「那个女人名叫淩清,对吗?」他只觉得,所有的困惑都有了解答。难怪淩清从来没有疼过他,人家都说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原来淩清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妈啊。
房间里,枯瘦女人忽然咳出一口鲜血,越咳越多。粘腻的血液,染在顾怀手上。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很像你爸爸,我得了肺癌,晚期,已经没救了。看守我的人,也是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才肯放我出来,让我见你一面。如果你一直在唐家,我也进不去,还好你今天出来了。
冥冥之中,命运在指引,让我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儿子最后一面,我心满意足了。怀儿,你要记得,淩清势大,不要让人知道,我来找过你,更不要让她发现,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不必爲我们报仇,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你提防她。」
话音落下,她打开一个小瓶,倒在嘴里,生机快速地流逝,说话变得断断续续:「我不想再受肺癌的折磨看守我的人,会带我的屍体回去,咳咳氯化物中毒,淩清不会怀疑的,我」她的手滑落在地,身体渐渐僵硬、冰凉。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怀连一声妈妈都没有叫出来,她就服毒自杀了。爲什么要这么残忍?在他有了妈妈之后,又要她死在自己面前,就像当年亲眼看着爸爸死在车祸里。
顾怀摔在地上,轮椅翻了,他不顾疼痛,用双臂支撑着身体挪向她,把她的屍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