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你这么不喜欢太子呢?”武独又朝奔霄说。
马儿无法回答,侧头去找草吃。
“你知道我要去救人,是不是?”武独又说。
万里奔霄竟然听懂了,兴许是在它最后陪伴着李渐鸿的时间里冲进上京,只为了救它的小主人。但在武独的印象里,兴许万里奔霄并未见到它的小主人,兴许在上京城破之后,乃至千里迢迢,回到了西川,这通人性的马儿仍惦记着李渐鸿赋予自己的最后使命。
“太子你已经救回来了。”武独在奔霄耳畔说,“此去乃是找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武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歉疚,他突然理解了奔霄为何不接纳太子的原因,想来是因为在马的心中,还残留着关於李渐鸿的记忆,更单纯地以为,该救的人没有救到。於是它暂时听命於郎俊侠,却在深居宫中之时躁郁不安,认为小主人还没有接到。
这次愿意成为自己的坐骑,跟着他出来,亦是因此,归根到底,仍是利用了这忠心耿耿的神驹。
“走吧!”武独翻身上马,说,“山儿也会感激你一辈子。”
奔霄於是再次上路,星夜兼程,赶往潼关。
段岭策马穿过山路,这日秦岭内十分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烦躁而不安的气氛。他把马儿系在树旁,朝着费宏德遇袭的溪流轻手轻脚地下去。对面是个密林,进入密林,便是藏宝的山洞。
而密林外头把守着将近二十名士兵,有人在溪对面生火,起灶烧水。
赫连博在哪里呢?段岭四处张望,设想假如自己就是赫连博,现在会怎么做呢?赫连博已经知道自己在藏宝地遭遇了危险,那么以他的脾气,定是先埋伏在这附近,暗中窥探,并等待时机,进入洞内探查。夜晚是最佳的偷袭时间,待到守夜的士兵放松了警惕,赫连博就会趁机动手。
与其等他杀光守军,冲进洞内,不如自己提前给他个讯号。
於是段岭点燃了溪旁的枯叶。
秋季溪旁满是落叶,火焰在枯树旁熊熊燃烧,继而吞噬了树干,沿着树冠蔓延开去,并点燃了周围的树,一时间火焰明灭跳跃,照亮了附近。
“起火了!”把守洞口的士兵马上喊道,提起皮袋,在溪水中装了水便上来扑火,段岭却悄悄地退到上风口的山坡上去。风朝着密林内吹,滚滚浓烟飘去,片刻后,不少人被熏了出来。
突然间高处飞来一箭,射中救火的士兵。
“有人偷袭!”
段岭马上发现箭矢来处,紧接着解下长弓,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也是一箭。
那一箭平地而起,飞进树林,“噔”的一声射在树干上,赫连博听见那声音,示意朝外看,见黑暗里一个身影骑马冲下小溪,连着两箭,射中救火的士兵大腿,再调转马头,冲上山坡。
段岭心脏狂跳,但他只能赌一把,事实证明他押对了,在这里埋伏准备偷袭的,只有知道确切地点的赫连博。
火借风势,越来越大,有人发出一声喊,冲下山坡,段岭却用西凉语吼道:“是我——!”
双方都是一楞,没想到两边都有伏兵,箭矢铺天盖地地射来,追向段岭的马,马匹正在登上斜坡之时被射中,前蹄一软,跪倒下来,眼看段岭就要连人带马滚下坡去,赫连博却一手拽着缰绳,飞身下马去,荡了一个弧,一脚打滑,抓住段岭手腕,将他倒拖过来。
“走!”段岭说,“不要恋战!”
赫连博打了个唿哨,踩上马镫,将段岭拖上马去,众人唰然散进了密林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地士兵。
党项人的战马都是良马,穿林越枣不费吹灰之力,一散入山林中,哪里还找得着,段岭有惊无险,吓出了一身冷汗,赫连博朝身后说:“你!差点!吓死我!”
段岭哈哈大笑,赫连博恼怒地看了眼段岭,擡起拳头朝他比划,段岭拍拍他的肩膀,说:“想个办法集合。”
赫连博带着段岭,离开藏宝地所在的山头,段岭说:“喂喂,赫连,你没有生气吧。”
山涧里有一片浅浅的河滩,河滩旁还有生火的痕迹,赫连博刚一下马,便将段岭掀了下来,多亏段岭学过武功才没摔跤,紧接着赫连博又扑了上来,段岭朝侧旁一避,错身,后退,聚力,迎了上去。
两人刚脱险,竟是眨眼间就开始摔跤,党项人陆陆续续地回来,诧异地看着这一幕,继而唯恐天下不乱,纷纷叫好,下马围成一个圈,看王子与这汉人少年采取摔跤的方式来解决“私人恩怨”。
段岭顶着赫连博的胸口,将他朝后推了半步,赫连博一个趔趄,擡脚错开段岭两脚,段岭反应却比他更快,顷刻间挂在他身上,来了个大回旋,骑在他背上,运劲一扭,把赫连博扭得失去了平衡。
在摔跤上,赫连博是段岭的师父,奈何段岭又从李渐鸿处学到了如何运用巧劲的窍门,当初还在上京时,到得后来已几乎能与赫连博打成平手,然而分别一年,段岭在南方又疏於练习,导致最后仍是赫连博略胜一筹,将他整个人扑在地上,按着他。
段岭大叫一声,撞在河滩上的鹅卵石上,赫连博吓了一跳,忙将他拉起来,检视他额头撞伤没有——肿了一块。
段岭忙摆手示意无妨,围观的党项人万万没想到这汉人少年竟是能与赫连博一战,当即喧哗,纷纷来拍他肩膀,意思是输得不冤。
赫连博只是想发泄一通,却没想到害得段岭摔肿了额角,当即十分不好意思。
段岭既无奈,又郁闷地朝赫连博说:“有吃的吗?晚饭还没吃,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