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卖毛毯子的店主有二分之一的北越血统,母亲是大楚人,父亲是北越一个商人,四十多年前娶了他母亲后便回到北越生活。那店主出生后,由於父亲经商失败,母子俩被赶出了北越回到大楚,就在桐城里定居下来。那店主在这里生活已有二十多年罢,他的生份掩饰得极好,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所以我们都未想他竟然会窝藏一个北越人,将那北越人藏在了地窑里。听说那北越人杀人的原因是隔壁铁匠铺的张铁匠发现了他的身份,情急之下只能将之杀了。」
何夫人对这事情比较清楚,同来串门子的阿难说起来。
「褚家姐姐,混血儿这种例子有很多么?」阿难问。
何夫人一愣,突然觉得阿难说的「混血儿」这三个字眼完全将拥有两国血脉的人的身份概括得十分真实,既不是纯种的北越人也不是纯粹的大楚人,不是混血是什么呢?
何夫人轻声叹了声,说道:「自北越王庭建立了王权以后,大楚与北越陷入一种不死不休的境地。北越穷山恶水,气候恶劣,农作物不易种活,加之人口少,女人生命脆弱,在那里不易存活,是以北越人便每年都要到咱们边境去掳掠些女子过去……」
何夫人话虽未说完,但阿难也理解这意思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终於弄了个水落石出,城里的警戒终於解除了,府里的守卫也没先前那么严。
***
转眼间,便到了二月。
二月二打房梁,蠍子游蚓(蜈蚣)不下墙。
民间里有种说法,二月二,龙抬头,被称为春龙节。
到了二月二,阿难让厨房做了龙须面吃,过了个小节。进入了二月,桐城已经不太频繁地下雪了,不过天气还冷着,又干又冷,实在是令人难受。
而在这种天气里,北越人又活跃起来了。听说城外时不时的有北越人活动,虽然北越兵未有动静,但看他们像耗子般到处在眼前蹿也极让人讨厌的,温良便和楚霸宁商量起来,派了几队人马在城外打猎巡逻,遇到北越人杀无赦!
到了三月,进入了多雨缠绵的春季。
三月正是桃花绽放的时节,京城里的夫人贵女们会到百桃园去赏花春游,或参与桃林赏诗会,各家未出阁的小娘子和未婚的青年才俊们还可以在诗会邂逅相识,然后这一年,便会有好几家传出喜讯。
不过,阿难现在不在京城,而桐城里的官夫人就几只,不会有人有那闲情去搞什么诗会赏花会,只有何夫人约阿难去城南的注生娘娘庙里上香。
虽然楚霸宁有时会叨念着让阿难生个孩子,温良也时不时的瞄着阿难想做义父,京城里更有太后皇帝远远盯着阿难的肚子,但阿难只要一想起自己现在的年龄实在是急不起来。於是,皇帝不急便急死了太监,连何夫人都帮阿难急了,於是才会有约阿难去庙里上香的事情。
桐城虽然是个边城城市,规模比不得内陆的其他地方,但城市面积也不算小的,居住人口也很多。光看往来於注生娘娘庙里的夫人妇女们便知道这个边城地区的人口数量。
阿难和何夫人去上了香,又给了香油钱后,何夫人因有事先走了,而阿难听说庙里的后院里有一片桃林,想去看看桃花,便与何夫人告辞后,带着丫环如翠一起走往后院。由於这庙里的后院是男宾止步,阿难只得将带来的两个侍卫留在了院门口守着。
春日的阳光淡淡的,虽然不够温暖,但在下了几场雨后,还是让人欣喜。后院有一小片桃花林,粉色的桃花开得正妍,有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带着丫环慢慢行走在其间赏花,偶尔传来几声羞怯的叫声,让人不由得叹笑一声少女如诗情怀。
阿难带着如翠站在外廊前看了会儿,便和她一起去里面庙里住持特地准备的地方休息喝香茶。
庙里给香客准备的休息厢房摆设很简单,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一张屏风一张桌子几张凳子,真的很有古代寺庙的特点。大抵是因为这是给女眷歇息的地方,才会多出个屏风吧。
「小姐,这地儿比京城还简陋。」如翠边说着边回身关门。
阿难并不在意,走到桌前挑了张凳子坐下,笑道:「这里自然是比不上京城的……谁?」阿难突然惊叫一声。
如翠闻言也不管阿难发现什么,马上飙过来护在阿难面前。
下一刻两人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不由得一阵惊愕。这注生娘娘庙顾名思议都是为女性同胞的需要建的,来这里的香客都是女性香客,这又后院又有男宾止步的规矩,实在未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个身形高大彪悍的男人,可想而知会让人觉得多么的惊讶。
那男人许是也没想到会被人发现,只觉得发现他的女人绝对是个心思细腻的,却不知道阿难坐的角度看过去,刚刚巧看到屏风下的一双鞋子,只是试探性地叫了声罢了,却没想到真的将人叫了出来。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如翠一脸防备地问,高挑的身材完全将阿难挡在了身后,让那男人连丁点毛都没看到。
那男人眼睛转了转,心思电转间已经扯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说:「两位小娘子,真是抱歉,在下……」
他的口音有些奇怪,明明很正常的大楚语言,但听起来又有种说不出的韵味。阿难听着那男人解释自己误闯进来的原因,从如翠的肩膀探头看过去打量这个男人。他是个长得很men的男人,体格彪悍,面容英俊,眼睛有神,肤色呈古铜色,虽然穿着很普通的大楚百姓衣服,可一身的狂烈气势怎么也遮掩不住。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难驯的气息。
突然,阿难的眼睛停留在那男人的右耳上……
那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的视线,心里喊了声糟,一个剑步上前,须臾间已经越过了如翠将她身后的阿难捉住扯进怀里禁锢着。袖子一抖,一把镶着蓝玛瑙的匕首抵在阿难的脖子上。
「不准叫,不然我杀了她!」男人脸上佯装的温和笑容退去,整个人散发一种彪悍蛮横的气势。
「小姐!」如翠的脸白了白。
阿难的脸也白了,给个人用利器抵着脖子,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最好听他的话,不然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杀人灭口了。
「哼,大楚的小娘们也挺聪明的……」那男人压抵了声音说,无视一旁丫环怒目而视的眼神,凑近了怀里的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拂在她脸上。等近了,男人才发现怀里被他禁锢的少女的肌肤如雪一般细致无瑕,健康的粉色像这庙里的桃花,让人很想摸两把。
阿难被他搂着半身直接压在他身上,他的一只手上还拿着利器抵着自己的脖子,感觉十分不舒服。听到了他的话,阿难很后悔,早知道刚才她就不应该盯着他的。
「放开我家小姐!我们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如翠也怕他一个手抖伤到阿难,小声地说着,眼睛四下移动。
那男人皱了皱眉头,将匕首近了近怀里少女的脖子,成功的让如翠敢怒不敢言。
有人质在手,加上这里是为一些有身份的女眷准备的厢房,不会轻易有人过来打扰,男人变得比较放心,根本没将一旁的丫环放在眼里,有了兴趣观察怀里的少女。刚才就是她发现自己躲在屏风后的,也是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才让他决定铤而走险。
「女人,你似乎对我们的民族风俗挺熟悉的,是么?」
男人凑近怀里的少女,欣赏她如陶瓷般细致的肌肤,让他越看越惊叹。虽然她长得没有那边的丫环美丽,但光这无瑕的肌肤就足以弥补了这一切,连王庭里最美丽的妃子都没有如此无瑕美色的肤色。而且她像个娃娃般软软糯糯的,让男人很想捧在手里蹂躏。等凑近了,他还能从她身上闻到一种淡到无的幽香……突然,男人皱起了眉头,面上有些惊异又有些不悦,问道:「你成亲了?」
男人在她身上嗅出一种属於另一个男人的味道,只有与男人同床共枕肢体缠绵才会让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留下了他的味道。这女人很干净,连体香也是轻淡近无,让他知道她不习惯用香粉之类的东西。也是如此,才会容易沾惹上男人的气味。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知那男人一定非常宠爱她,才会霸道地在她身上留下如此重的味道。
阿难不知道自己成亲与否关他什么事,遂闭嘴不答。
他是北越人。
而且是一个身份很高的北越人。
阿难很肯定,因为他右耳上有两个耳洞,或许是因为要乔装改扮将耳环拿下来不久,所以耳垂上那两个耳洞周围的肤色与旁边的色泽不同,更加的白一些。
阿难会认出他的身份,是因为以前听丞相爹爹说过,北越王族的男人出生后会让家中的女性长辈为其在右耳上打上两个以上不等的耳洞,带上代表身份的耳饰。而大楚的男人遵从圣人之道,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铭刻於心,不会弄什么耳洞这类的东西。
阿难觉得手脚发冷。
北越王庭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