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公海...
宁远号航母:
医生取出子弹,扔在钢盘里,当啷声响。
胶管从郑飞虎口中吸出血沫,缝针。绷带缠上,全程未打麻药,刚下手术台,郑飞虎便赤着健壮的上身,艰难起来,说:「通讯器。」
医生道:「少将,我们还需要检测你是否被病毒感染。」
郑飞虎把胳膊架在抽血椅上,示意医护人员检查,接过通讯器按下,声音嘶哑:「转接统战部蒙建国中将。」
通讯器内女声:「请稍候将军,现在为您转接。」
蒙建国的声音:「飞虎,请说。」
郑飞虎把情况扼要说了,最后道:「主治医师建议给蒙烽注射休眠血清,是我的过失,目前尚不清楚变异原因。」
通讯器那边一阵漫长的安静。
「知道了。」蒙建国说:「都回来吧,我会亲自解决这件事。」
2013年7月2日。
我们回到了公海基地。
我看见重建的第六区中央地图,所有的红点密集分布,朝着大陆中央地区汇聚。而救援人口百分比达到了91%。
赖杰回去K3报导,飓风队各自在第六区内休整。
2013年7月28日。
没有人来找我,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郑飞虎让我仔细填写从蒙烽受伤开始,直至被病毒控制后的详细过程报告,带着赖杰进入统战部汇报。
郑飞虎告诉我:自我调整。
赖杰说:这场战役还没有完,不要消沉,不要悲观。
但我总不能在房间里坐着,每天对着空白的墙壁,天花板,一闭上眼,眼前就是蒙烽。不知道他还保留着多少自我意识,会不会在想我。
不要消沉,不要悲观?
我作了无数个设想,又把它们推翻,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蒙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就算这场病毒被清理掉,他的身体也早已被腐蚀,成为一具屍体。就像没有丝毫生气的安德列,或许有什么疫苗,血清能中和他身上的毒素?然而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像安德列一样,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
他在竭力抗拒这个怪物,并恐惧被操纵的感觉,用尽一切办法挣脱这个痛苦的境地,他始终坚持着自我,不想失去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回到我的身边,所以说:「刘砚,来救我。」
而不是:刘砚,忘了我。
我必须回去,但他在哪里?得想个办法和蒙建国谈谈,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希望,在这种时候,他们应该都有计划,只是所有人都瞒着我。
为什么瞒着我?
是怕我太冲动吗?
敲门声响。
刘砚合上日记本,决明推门进来。
「你看。」决明说。
一只圆滚滚的熊猫扑了上来,呼哧呼哧地舔刘砚的脸,并朝着他摇尾巴。
刘砚:「……」
「决明你太不道德了!」刘砚道:「它照镜子的时候真会以为自己是熊猫的!」
决明:「没有,你看。」
决明把松狮脸上的黑眼圈眼罩摘了下来,松狮咧嘴笑,看着刘砚摇尾巴,它的四只脚被染成熊猫的黑色,前身白,屁股黑。
「这样它就是狗了。」决明说。
决明又变魔术般把黑眼圈给松狮戴上去:「这个时候它是熊喵。」
松狮呼哧呼哧地伸舌头,舔了舔决明的手。
刘砚:「……」
刘砚无奈道:「好吧,你赢了。」
刘砚和决明对视片刻,刘砚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忧伤终於一瞬间释放出来。
「哈哈哈哈——」刘砚倒在床上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刘砚笑着笑着,声音变了调儿,终於大哭出来,他把头埋在枕上,疯狂地大哭。
松狮凑上去舔他的眼泪。
刘砚抱着枕头大哭道:「我也想要熊猫……蒙烽答应给我的……他说话不算数……」
「这只也算你的。」决明说:「别难过啊,蒙叔会回来的,到时候让他买只母熊喵。」
刘砚眼眶通红点头,摸了摸它的脑袋,松狮讨好地不住蹭他。
刘砚噙着泪,抱着松狮发呆,决明坐下不说话。
直到半小时后,刘砚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叹了口气。
决明说:「别想了,都会好的,咱们去遛熊喵吧。」
刘砚没好气道:「不要卖萌,走吧,我得了不少钱,带你去买点好吃的。你爸呢?」
决明:「去教人打枪了,可以去看看他,找他吃午饭。」
刘砚取了帽子戴上,和决明牵着手,带着熊喵……熊猫出去闲逛。
「我带你去K3看看。」刘砚说:「你应该还没去过。」
第六区浮上海面后已重新固定,修补,他们经过K3烈士纪念厅,厅内没有遗照,四周墙壁上钉着一列列的钉子,钉子上挂着军人死后的铁铭牌,高处固定着牌子:依次是猎户队,天狼队,飞龙队……
刘砚找到飓风队的那一列,上面挂了十二个铁牌,依次看下来,名字只有最下面的认识——闻且歌。
他摸了摸闻且歌的铭牌,心想应该是他在深海中牺牲后,K3重新烫的一个。
虽不是他戴在身上的,刘砚手指触上时,彷佛仍感觉到闻且歌心脏的温度。
「闻哥的吗。」决明说。
刘砚点头道:「以后我会去找蒙烽,如果救不了他,会把他的铭牌带回来,挂在这里。他们都是英雄。」
决明说:「你也是的。」
「嗯……或许吧。」刘砚搭着决明的肩膀,叹道:「其实我以前从来不想当英雄,走吧。」
K3特别训练营射击场:
移动靶对面。
张岷戴着野战军帽,侧头朝卓余杭笑了笑。
卓余杭叼着烟,咕哝道:「你怎么做到的?你根本不像狙击手。」
张岷道:「你把狙击枪当做什么?」
卓余杭:「还能当做什么?」
张岷:「把它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当你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说着拾起子弹,看也不看装填:「会需要取准头么?不用。当你端起枪的时候,你的心思,神经,意念,都和枪连成一体。不是用眼睛在取准头,而是用手,用感觉在取准头。」
卓余杭若有所思地点头,松狮从他背后扑了上来,呼哧呼哧地舔他的脸。
卓余杭表情一僵,张岷笑道:「胖达!你来做什么?」
卓余杭浑身发抖,大吼道:「把——它——弄——走——!」
卓余杭抽风般不住躲避,大吼着抬脚踹它,最后整个人翻到了射击柜台后,松狮扒在柜台上,伸舌头摇尾巴朝下看他,卓余杭恐惧地大叫。
「哇啊——这是什么!」
决明:「……」
刘砚:「……」
决明:「这只是狗而已,你看。」决明摘了松狮的眼罩。
卓余杭登时脸色煞白,愤怒地叫道:「我就知道是狗——!怎么不用绳子拴着啊!!」
决明:「??」
他提着绳子给卓余杭看,示意拴着的。
刘砚登时回过神,忍不住爆笑。
「哈哈哈哈——」刘砚笑得找东西扶:「卓兄我明白了,你怕狗哈哈哈!」
「别说了!」卓余杭怒吼道,他一个飞身站在柜台上,满脸炸毛的模样,不敢下地:「快把它弄走!走开!」说着一脚虚踹,让松狮下去。
刘砚笑得东倒西歪,张岷忙道:「宝贝别闹他,卓兄不怕了,拴住了……绳子收好,来我抱抱胖达……哟呵……」
张岷被名为「胖达」的松狮舔了一脸口水,狼狈不堪。
决明道:「你看,刘砚要表演了。」
张岷:「?」
决明:「他可以笑着笑着,突然间就哭出来。」
刘砚:「……」
张岷:「哈哈哈。」
卓余杭叹了口气。
刘砚正色道:「不哭了,这年头连决明都不哭了,我怎么能哭?」
张岷揶揄道:「张决明早在你们刚回来的时候就哭过了,哭得才叫难受……一直要去看你,怕你忙……」
决明:「喂!」
张岷笑道:「好,不说。」
一时间数人静了,刘砚道:「你怎么在这里教枪法?」
张岷笑道:「我加入特种部队了。」
刘砚一怔,而后问道:「你进K3了?」
张岷点了点头,手指勾了勾决明下巴,笑道:「张决明同意的,我进了飓风队,等以后再去大陆的时候,大家一起加油,把蒙烽带回来。我连着决明的份一起努力。」
刘砚喃喃道:「谢谢,张岷。」
张岷尴尬笑了笑,说:「我们……马上还得集训,今天射击兵种在一起吃。你们自己吃午饭吧。我这有钱,你带决明去那家吃蒸菜的……」
「嗯。」刘砚点头道:「我也有,不用了,我们逛逛就走。」
卓余杭和张岷进了训练场内部,刘砚和决明带着胖达在外面走。
这只松狮实在是太热情了,既二又脱线,凡是看到个人就要扑上去打招呼,毛茸蓬松,还带着萨摩血统,决明几乎被它拖着走。
「传说中的刘砚!」有不认识的人给刘砚打招呼。
刘砚笑了笑:「你好,回家了?」
「回家了啊。」那人道:「你也回来了。」
刘砚点头道:「嗯,大家都会回来的。」
胖达看到不少人聚在训练场中央,登时来了劲,拖着决明犹如脱缰的野狗冲了上去,刘砚瞥见中央那人,刹那骇得脸色铁青,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死死拖住它,小声道:「这个不能扑!胖达!你会死得很惨的……」
胖达懂了,把圆圆的黑屁股杵在地上,伸着舌头看。
空地中央铺着蓝色的垫子,郑飞虎穿着件背心,赤脚站在垫子上训人。
郑飞虎的伤已好了,小腹侧旁还有斜斜的缝针痕迹,他坦着胸膛,只穿一件军绿色开襟背心式短褂,裸着健壮的古铜色手臂,负手喝道:「花拳绣腿!全是中看不中用的架势!你在表演吗!拿出实力来!」
被训那人是白晓东,耷拉着脑袋乖乖挨训。
郑飞虎升职少将后鲜少往训练场走动了,新的魔鬼教官代替了他的位置,这天过来巡了一圈,把白晓东与他的搭档逮了个正着。
郑飞虎给了白晓东脑袋上一巴掌,把他打得一个趔趄:「白晓东!你心里还不服气?!你,那边的,你不是格斗队的!你瞪着眼在看谁?!」
卓余杭道:「没有啊,我哪有瞪眼睛?」
郑飞虎冷冷道:「你、不、服、气?!」
卓余杭:「实话说吧,他是我出生入死的队友,请你不要打他。」
刹那间,刘砚似乎感觉到周围气温下降了至少五度。
「我觉得怕狗大叔完蛋了。」决明道。
刘砚:「不一定,他以前可是……当杀手的。」
郑飞虎冷冷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卓余杭:「我出手只会杀人。」
郑飞虎扬手,卓余杭瞬间反手朝郑飞虎手腕上一切,白晓东道:「哎!教官!」
白晓东与卓余杭同时出手,郑飞虎躬身一避,起脚,说时冲那时快,卓余杭抓住郑飞虎脚踝反向一拧,郑飞虎喝彩一声,反身两脚直踹卓余杭小腹。
卓余杭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被当场踹飞,郑飞虎转身落下时,白晓东一拳才迎上。
说时冲那时快,郑飞虎与白晓东闪电般地拆了五六招,郑飞虎双手圈转,那架势浑然天成,白晓东愕然后退,然而郑飞虎的掌势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闪不开!
那是白晓东从小到大第一次碰上这种压倒性的劲敌,电光火石的冲疑间,郑飞虎已锁住他的手,一招羚羊挂角,把白晓东摔得直飞出三米外。
满堂雷声般的一下喝彩,围观众譁然,瞬间自发让开一个圈,白晓东摔得狼狈万分,卓余杭躬身躺在地上不住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