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新生(附番外)...
刘砚走进农场,这里有四座三层高的小楼,每座楼上插着一个简易风力发电机,傍晚时分於妈开始做饭,炊烟嫋嫋,这些天里他们几乎就没吃过一顿煮出来的熟食。
食堂里,於妈端上饭,刘砚扫视一眼,发现又多了近百人,有男有女,女人比男人多。
「我还怕标记起不到作用。」胡珏道:「没一天睡得着,还好你们找来了。」
蒙烽一口饭喷了出来,问:「标记?」
邓长河道:「你们不是按着标记找过来的么?」
张岷茫然道:「没有……是被风雪盖住了么?你们在哪里作的标记?」
胡珏哭笑不得道:「我们沿途从汉中过,走宝鸡,所有的路标上都写了蒙字,画了箭头,让你们向西北走……」
「坑爹了!」蒙烽悲愤吼道:「我们走的是西安的东边!国道108!决明!你这招仙人指路靠不住啊喂!」
众人哄笑起来,刘砚无奈摇头。
「感谢主耶稣的指引。」吴伟光说:「最后还是找到了。」
刘砚点了点头,胡珏说:「总算可以卸下担子了,交给你们了。」
刘砚也不谦让,说:「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你帮忙。」
胡珏点头笑道:「我不会推辞的。」
蒙烽与刘砚在避难所救出的人自是十分熟络,当天就挨个激动过一番,而胡珏取道延安救出的一百一十七人则完全不认识他们。
蒙烽与张岷吃过饭,挨个去与新来的避难者们交谈,给他们测试,编队。
刘砚则接手整个农场的分布图与资源,以及人员名单,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一切理所当然,没有林木森在时的夺权与算计,也没有任何观念冲突。
战略养成新地图模式开启,游戏开始了。
他们在农场主的二楼大厅里开完会,刘砚整合了所有人的意见,详细记录成员的特长,开始计画二次建设。
这一次终於彻底安全了,不管天时、地利还是人和。
天时无疑是最大的要素,寒冷还会持续很久。
地利:农家乐位於太行山最僻静之处,并非南北,东西往来的必经之路。除非丧屍们翻山越岭,否则这里会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只有很小。
丧屍的迁徙路向刘砚尚不清楚,姑且不论是一次南下,还是像候鸟般春季北上,都不会特意来光顾这里。
农场朝东三百公里外是西安,朝西则是天水,再往西北走就是兰州。十公里外有一间加油站,周围有不少村庄,但都是规模不到百人居住的小镇。
人和:林木森的黑帮管理模式终於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这场丧屍潮不知道将在什么时候结束,或许是明天,也或许要在三十年后,未来的道路说不定漫长而残忍,然而只要抱着彼此相信的心,一切都将逐渐好转。
傍晚,刘砚收拾单子,交给胡珏,说:「人事还是交给你。我不适合管理,只会捣鼓点小玩意,辛苦了。」
胡珏年长刘砚十岁,像个彬彬有礼的大哥,却从未自持年纪,闻言莞尔一笑,接过单子前去安排。刘砚拉开书房的窗帘,外面又下起小雪,决明和几个小孩在打雪仗,张岷、蒙烽各带一队人在谈话。
他从明天开始就要住在这里了,三楼的两间房已打扫好,是专门留给他们的。
门敲响,刘砚转身,吴伟光推门进来。
刘砚道:「牧师,你的传教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吴伟光答道:「我不是来向你布道的,不过你如果有皈依主的念头,我愿意为你指一条路。」
刘砚道:「还是算了,目前没有这个想法。怎么?」
吴伟光似乎有点难措辞,考虑了足有一分钟,说:「再过几天就是耶诞节了。」
刘砚想了想,打趣道:「蒙烽非常……不待见这个节日。不过我保证他不会干涉你们。」
吴伟光揉了揉鼻子,笑了起来,又道:「请你到处走走,我想他们都有很多话对你说。」
刘砚欣然道:「嗯,我正打算这么做。」
黄昏时大家都回来了,这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蒙烽带着露指手套,全副军装,在餐厅里与十来个男人解说这里的防御布置。这些人是他暂时选出来的小队长。
张岷搂着决明,长腿交叉,时不时插口发表意见。
「暂时就这样。」蒙烽说:「我们的计画还要配合刘砚捣鼓出的小玩意,才能开始详细布置,大家心里只要提前有点想法就行了……」他眼角余光瞥见刘砚下楼,随口吩咐道:「先解散吧,准备吃晚饭。」
餐厅侧旁有一条破破烂烂的走廊,通往中间的公共休息室,休息室后是棋牌间,四间长条型的小楼簇拥着中央的水池,花园与假山。
「这里以前的主人还是个风雅之士。」刘砚牵着蒙烽的小指头,懒懒地一晃一晃,笑道:「山水画,竹子,你看。」
张岷与决明牵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在后面,张岷道:「嗯,有竹林。」
蒙烽说:「以后可以在这里养几只熊猫,刘砚以前很喜欢熊猫。」
刘砚:「……」
张岷笑道:「正合我意,决明也很喜欢熊猫。」
决明:「再过几天就是耶诞节?有礼物吗?熊猫就是礼物?」
蒙烽:「哦忘了吧,那种洋节有什么好过的,别忘了老祖宗的东西……」
刘砚:「过耶诞节和忘了老祖宗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偷换概念。」
决明:「就是就是……」
蒙烽:「反正我对洋鬼子的玩意半点不感冒。我不认识耶稣,也不认识耶稣他妈,嗯哼?」
张岷:「嗯哼嗯哼?」
刘砚:「你只是因为那年冬天陪我过节冲到挨駡,所以迁怒给耶稣而已……」
蒙烽:「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是火车晚点!我请个假容易吗我!千里迢迢回来陪你过个洋鬼子的节,我冒着追尾、翻车、脱轨、被铁道部的人渣们毁屍灭迹的危险坐动车回来,下午六点和你见一面,晚上十点坐车回去,只有四个小时,还要看你脸色……」
决明:「喵喵喵……」
张岷:「汪汪汪!」
刘砚:「蒙烽中士!别逼我揭你老底!我在车站的冷风里等了你十个小时,明明就是你在车上打瞌睡坐过站……」
蒙烽:「啊!这里灯光很亮!有照相机吗?」
张岷:「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决明:「我去找照相机哦。」
张岷与决明装模作样,嘻嘻哈哈地跳了几个舞步,晃悠走了。
电力不算太充足,然而基本的照明与设施足够供应,农家乐的上一任主人把这里打理得很好,有蓄电池预防停电。
今天刘砚他们回来,厅里灯火辉煌,猫王的「HEY JUDE」从侧厅缓缓传来,音乐里流淌着说不出的浪漫。
「我只是……连着两天太兴奋。」蒙烽遗憾地说:「想到能回来见你,四十八小时睡不着……所以车上……」
刘砚:「早说不就完了吗哎,死要面子做什么?承认你那么爱我很难吗?又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也不会少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蒙烽气的牙痒,很想按着刘砚揍一顿。
闻且歌在棋牌室外安静地站着。他的身材颀长,一身野战军服笔挺,面容严肃而凛然。
刘砚看了一眼闻且歌,他像是在这里等人,他的目光与刘砚,蒙烽微一触,便即转开。蒙烽道:「这小子干的不错。他们说他一路杀了不少丧屍,让邓长河在车上保护其他人,自己单枪匹马下去开路……后面从延安和西安救出来的一百多个人,也是他带着人去救的。」
刘砚低声道:「我去和他谈谈?」
闻且歌说:「刘砚,你们回来了。」
刘砚点头,朝侧旁看了一眼,蒙烽摘下帽子,在沙发上抽菸,刘砚说:「听说你做得不错。」
闻且歌说:「被关着的那位……他怎么样了?走之前你看过么?」
刘砚短暂的迷茫后,想起在避难所里,那名间接死在闻且歌手里的人。
「嗯。」刘砚撒了个谎,说:「我们最后走的,蒙烽打开锁,把他放出来,和他们的丧屍新朋友们在一起,加入南迁的大军了。」
闻且歌的表情松动了些,眉眼间却依旧带着悲伤。
刘砚总算明白了,闻且歌在这里等的人就是他们。
闻且歌说:「我想给你们看个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刘砚回头道:「当家的!」
蒙烽笑了笑起身,搭着刘砚的肩膀,闻且歌看了他们一眼,说:「这边来。」
他的表情似乎很难抉择,一路上没有说话,他带着他们走上二楼,度假村里最东边的一条走廊里潮气很重,地板和墙壁带着发霉的半点,冷而荒凉。
蒙烽朝走廊末端看了一眼,所有人都住在西楼,东楼没有安排住所。
闻且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217的门,带他们进去。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没有电,床上躺着林木森,他的身下盖着薄薄的毯子,双脚齐膝截断,床单上还有带着血水的痕迹。
房间里很臭,看上去却像时不时有人来打扫,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枝野花。
林木森快死了,他躺在床上哮喘般地缓慢呼吸,胸膛像个风箱一起一伏。
闻且歌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两只脚被压在装甲车下面。」
刘砚点头道:「我还在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这件事。」
蒙烽蹙眉说:「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刘砚笑了笑:「风力发电机是唐逸川设计的。他没有问咱们他的姐姐的下落,证明已经找到了,林木森多半也……」
「让张岷过来吧。」蒙烽道:「给他看看。」
闻且歌如释重负,快步出外去叫人。
片刻后张岷来了,揭开林木森身下的毯子,看了一眼。
「药很稀缺。」吴伟光说:「我只能为他截肢。」
张岷说:「就算截肢,应该也活不了多长,他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坏死,肌肉组织感染化脓……幸亏没有病毒。」
吴伟光说:「张先生,您能不能用中医的针灸和药膏治好他。」
张岷说:「我尽量吧,这很难说。」
房内众人一致沉默,林木森睁开双眼。
「刘砚。」林木森说。
「森哥。」刘砚的语调平静。
林木森说:「我在……货柜车下面,车轴那里……放了一包东西……把它给……逸晓。」
没有人回答他,林木森又说:「小闻,咱们弟兄……到了今天,还有多少活下来的。」
闻且歌答道:「六个。」
林木森无奈地笑了笑,说:「王术呢。」
闻且歌说:「那辆车上的人,除了你和唐逸晓,剩下的都死了。」
林木森缓缓点了点头,说:「以后,让他们听你的……」
「……你,听蒙烽的,认他当大哥。」林木森吁了口气,像个交代后事的领袖,闭上双眼,说:「窗户有点漏风,去帮……森哥补补。」
他们离开林木森的囚室,闻且歌锁上门,叹了口气。
蒙烽留了下来,与他一起下楼,问:「你跟了他,当他的小弟有多久?」
闻且歌说:「五年。」
蒙烽知道闻且歌对这名头儿终究有点感情,他在拐角处转过身,二人面对面地站着,蒙烽说:「听着,我不是你的大哥,也没必要凡事都听我的。」
闻且歌点了点头,蒙烽说:「人生而平等,你只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就行了。」
吴伟光策划了一次耶诞节聚餐,刘砚给不少新加入这个团队的人做了些手工礼物,有多用军刀,钓鱼竿——等到开春时可以去钓鱼。
还有给小孩子们的勋章:蒙烽把编制再次扩张,除却一早就有的窝瓜队,土豆雷队(炸弹埋设工兵),胆小菇队,向日葵队(后勤人员),豌豆射手队(狙击兵),西瓜投手队(手榴弹兵),更添加了毁灭菇队——自杀性袭击队伍,队员只有一个人:光杆司令闻且歌。
他把一个毁灭菇的肩徽交给闻且歌,这些日子里,闻且歌始终不合群,不笑,不说话,像个把自己孤立的罪犯。
吃饭时他独自坐在一边,打牌时从来不参与,对着漫天大雪想事情。
但有事他看见会主动做,那两个人的死,仍在他心中埋着阴影,他在寒冷中干活,从早上起来一直做到晚上。
他带着最后五名林木森留下的黑社会小弟,修好了后园里的温室。
仓库里囤积着大量的种子,成袋的蔬菜和花种,瓜果种子是农场主预备下,专门提供给前来玩农家乐的休假人士种地玩的。这里从前的人全变了丧屍,养的家畜饿得全跑了。成群的鸡躲在破旧的温室里避寒,并啄食菜叶和蚯蚓,青菜,番茄没人施肥,就像植物一般疯长,俨然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回圈。
鸭们白天出去溜躂,下午则回温室里找吃的,刘砚实在惊叹於大自然的茁壮生命力,这些家禽没有人照顾,竟大部分活了下来。
肥料,农药一应俱全。粮食也非常多,粮仓里大包的面粉与大米足够他们吃一年。排水系统连着附近的一条地下水道,早已修建好,生活垃圾被排放进河道的一条支流,汇入西安外沿的污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