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昌生的眉秀目清,说话轻声细语的,好生温柔的一个人不说,又是那般显赫的出身……
这时崔文昌的目光也无意间望了过来,倒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徐妙岚只觉得心中刹那一跳,立时就收回了目光去,同时深深的垂下了头。可到底还是心如小鹿乱撞,一张脸儿也是通红,滚烫滚烫的。
而这会吴静萱,并着李念兰、郭丹琴已经走进了屋子里来。
李念兰和郭丹琴虽然是庶女,可到底是国公府和武康伯府的姑娘,一时吴氏等人忙不迭的就起身站了起来。
「李姑娘,郭姑娘,」吴氏由彩珠扶着往前走了两步,笑道,「你们今日也到这里来赏花儿?」
「老太太,」李念兰对着她福了福身子,也是笑道,「刚在园子里遇到了吴姑娘她们,知道您今日也在这里赏花的,我便同了琴妹妹一块儿过来,一来呢是给您请个安,这二来呢,是想跟您讨盏茶喝,您不会不给的吧?」
吴氏不敢受她的礼,忙还了回去,又陪着小心笑道:「李姑娘这说的叫个什么话?」
一面又吩咐着彩珠和明珠,赶紧的给李念兰和郭丹琴上茶。
但李念兰醉翁之意不在茶。她同吴氏说话的这当会,目光早就是在屋中逡巡个不住,一眼就看到了徐仲宣正坐在临窗的一张椅中。
她由不得的就心中一喜,一时早就忘了她来这玉照楼的初始目的是要给简妍寻不痛快的,只是和吴氏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在瞟着徐仲宣。
吴氏正在给她引见简太太、崔慧娘等人。只是李念兰的全副心思只在徐仲宣的身上,很是有些不耐烦同这些人答话,所以就只是随意的客套了一两句就罢了。
崔慧娘是个心思再玲珑剔透不过的人,她见这李念兰自打进屋之后,目光只在徐仲宣的身上,立时便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但她也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只是笑着说了一两句得体的话儿也就罢了。
轮到介绍到简太太的时候,李念兰一直瞟着徐仲宣的目光终於是分了一星半点过来给简太太。
「简妍是你女儿?」她蹙着眉,甚为不悦的问着。
简太太不知道李念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总归还是看得出来她不高兴的,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李姑娘见过小女?」
李念兰轻哼了一声,心里想着,何止是见过,还险不成被你女儿给气的一身痛呢。只是这当会说起来却没有见着简妍,那个丫头去哪里了?
於是她便望了一望屋里,果真是没有简妍的影子。
「简妍在哪里?」她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着。
简太太见李念兰问着简妍的时候,一张脸沉着,一双眉皱着,极是不高兴的模样,心里由不得的就有了几分忐忑,连忙陪着几分小心说道:「徐四姑娘身子不大好,小女陪了她先行回去了。」
李念兰一听,待要发作,可想着徐仲宣就坐在那里,没的自己这蛮横的态度被他看了去,让他心中不喜,那可是要得不偿失的了。
於是她只得硬生生的压下了自己心中的不快,从鼻子中哼了一声,便不再理睬简太太了,只是自行走到了徐仲宣的周边。
徐仲宣的身旁正坐着徐仲景、徐仲安等人,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李念兰的心思,所以压根就没有一点要让座的意思。
李念兰心中由不得的就有些恼怒,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怏怏不乐的在周边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郭丹琴便也挨着她拣了张椅子坐了。
彩珠和明珠用填漆茶盘端了茶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李念兰和郭丹琴的手边几案上。
李念兰且不喝茶,反倒是面上带了笑意,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下来,对着徐仲宣说了一句:「徐侍郎,好久不见。」
徐仲宣对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客气又疏离的回了一声:「李姑娘,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微冷。如初春的风,虽然面上听着是有些温和的意思,可内里还是脱不掉隆冬凛冽之意。
李念兰却没有察觉到,反倒是面上带了欢喜的笑容,说着:「自从上次一别,家父每常想请你过府一叙,可只听说你政务繁冗,再是不得空的,不想今日有缘,竟是能在这桃园遇到你。」
徐仲宣皱了皱眉。
其实郑国公是有说过两次让他过府一聚的事,只是都被他委婉的推脱掉了。他何尝会不知道郑国公内里的意思,只是郑国公现下站在宁王一边,若是他与郑国公做了翁婿,势必也得站在宁王那边了。且他实在是不喜李念兰,便是她再在他面前装的大气温婉,可内里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本质还是不变的。先时她不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在缀霞阁中那般的奚落嘲讽简妍?
徐仲宣觉得他实在是懒待和李念兰说什么,於是不过是随意的搪塞了她两句,而后目光便望向了门外。
门外正站着齐晖。
齐桑和齐晖是兄弟两个,都是他的贴身侍卫。现下齐桑是送了徐妙宁、徐妙锦和简妍回去,齐晖却是留在了这里。
齐晖一看到徐仲宣的目光,立时就心中明了,忙走了进来,至徐仲宣的面前垂手站定,说着先前徐仲宣交代他的话儿:「公子,刚礼部有一小吏前来寻您,说是有要紧的事,劳烦您赶紧出去接见他一面儿。」
徐仲宣一听,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盅,走至吴氏和秦氏的面前站定,面上甚是恭敬的说着:「祖母,母亲,我还有事,不能再陪着你们,暂且先告退了。」
他都这般恭敬的说了,吴氏和秦氏还能说什么呢?且说句实在的,还不是他想来就来,他想走就走,谁又能强拉得了他,强留得了他?既然是人家给了她们这个面儿,她们自然也得全了他这个面儿。
於是吴氏便点了点头,和善的说着:「左右都是一家子,什么时候要聚不行呢?自然是公事要紧,也罢,你就先去吧。」
徐仲宣答应了一声,又甚为礼全的对着在座的各位点了点头,而后方后振一振衣袖,转身走了。
只是他才刚下了青石台基没多一会,只听得后面李念兰的声音急急的传来:「徐侍郎,且请等一等。」
徐仲宣眉头紧锁,但转过身来之时却是看不出分毫来,只是问着:「李姑娘唤我有事?」
李念兰是不顾身份自己跑了下来的,一张脸儿跑得通红,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她在徐仲宣面前站定,喘了一会儿,而后方才自袖中掏了一件物事出来,双手拿了,托在手掌心中,红着一张脸递了过来。
徐仲宣低头一看,见那是一只纱绿色的香包,上面用金银丝线精细的绣着牡丹双飞蝶的图案。
徐仲宣且不接,也不说话,只是背着双手站在那里,风微微的吹动他的衣摆,公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李念兰由不得的脸就更红了,胸腔里的一颗心儿也是擂鼓一般的跳动个不住。
「这,这只香包送给你。」
她虽然平日里再是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依然还是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情态,头垂了下去,声音也是低软了不少。
但是半日过去了,依然不见徐仲宣伸手来接她手中的香包。她心中诧异,由不得的就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徐仲宣的一双眼内淬冰似的冷。
「李姑娘,」他冷淡的说着,「男女之妨重於山,私相授受这样的事,若是教人看见了,只会坏了你我的名声,往后你切莫这样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只留着李念兰又气又羞的站在原地,拿着香包的两只胳膊都气得有些发软了。
这算什么呢?想她李念兰是国公之女,亲姐姐又是宁王的侧妃,生的相貌也不差,她是出身配不上他了,还是容貌配不上他了?又对他痴心一片的,不顾自己女儿家的脸面,巴巴儿的就送了个香包过来给他,不想他非但是没接,反倒还这般的说了她一顿。
李念兰一时只气得银牙暗咬,待要发怒,可转念一想刚刚徐仲宣站在她面前,神仙中人一般的清雅面貌和气质,由不得的就又觉得什么怒都发不出来了。
於是她转念又想着,前些日子听得父亲和姨娘闲话,说是当今圣上甚为看重宁王,来日宁王登上大宝的机会很大,到时姐姐岂非至少也是个贵妃?莫若求了姐姐去,让她想法儿在宁王面前说一说,求了个赐婚的旨意下来,便是徐仲宣再怎么样也是不敢违抗的。
这般一想,她心中的恼怒之意便慢慢的消了,反倒是觉得心情渐渐的愉悦了起来。
这时郭丹琴也追了出来,一见她站在这里,便说着:「兰姐姐只管站在这里做什么?吴老太太请了您去里面用午膳呢。」
李念兰不屑的撇了撇嘴。
徐仲宣都走了,没的她还留在那里陪着一群妇人用得个什么午膳?
「我是懒待再上去的了,」於是她就轻描淡写的说着,「你随意的遣了个丫鬟上去对吴老太太说上一声,就说我乏了,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聚罢。」
说罢竟是等也不等郭丹琴,带了丫鬟,转身径直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