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顾江阔打断他,“我奶奶怎么死的,只是不幸遇难?”

顾仲鸿不说话了。

“爷爷,”顾江阔用非常失望的语气说,“你对着死人,也不敢讲实话吗?既然这样没诚意,不如别白费这工夫,我还得开会呢,顺便吩咐他们把阿辛再送回去。”

顾江阔作势要走。

“别!”顾老爷子咬牙,“我说!”

“方婉,是我对不起你,当初、当初你的死,我的确有责任……”

可到了这里,他又说不下去了。

顾江阔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故意背对着他走远了些。

顾仲鸿虽然风光了一辈子,可是毕竟年纪大了,缺少对新鲜事物的认知——这也不奇怪,生活上被照顾得越事无巨细,越容易缺乏基本常识——他对录音设备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一进私人墓园,就不停地用眼神检查,墓碑周围,干干净净的大理石,被抆得一尘不染,没有一丁点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那么,顾老爷子就怀疑,若是真有这样的东西,一定在顾江阔身上。

而顾江阔不但走远了,还背对着他,高声说:“这恐怕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我奶奶了。有什么悄悄话,可以先说。”

顾仲鸿见状果然松了口气,放低音量:“当年我只是个穷小子,在码头扛大包过活,有幸认识你,被你可怜,才……能入赘方家。”

“方婉,我对不起你,那场车祸是我制造的,她也是我以前的相好,但你和她不一样,你是千金小姐,一出生就备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她十七岁就跟了我,比你认识我还要早!”

“我也想过和你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可你呢,你们方家呢?没有一个把我当人!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因为我出身不好?你父亲更是觉得我勾引了你,处处刁难我。”

积压在心底的、以为早已忘怀的陈年旧事,一旦见了光,开了闸,就如泄洪一般,滔滔不绝。

如果说,一开始顾老爷子是受顾江阔的胁迫,不得不走这一趟,可现在,他本着“这是最后一次见亡妻”的想法,开始吐露真情了。

这世上有多少十恶不赦的坏种,但他们自己一定不这样认为,说不定还满腹委屈,满腔愤慨。

顾老爷子越说越激动:“还有你大哥,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只地上的蝼蚁、臭虫。难道穷人就不是人?就可以被肆意践踏尊严?当年我一时心软,除掉你哥哥,却留下你妹妹。果然斩草不除根,如今出了后患。”

“阿阔他……”顾老爷子闭了闭眼睛,语气柔和下来,“他和阿旻长得一模一样。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阿旻,从他出生开始,就不怎么喜欢,他长得像你,性格也像你,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是跟我不一样的富贵少爷。”

“可是……我最对不起的,也是他。”顾老爷子有些动容地说,“他是我第一个孩子,纵然不喜欢,小时候也亲过抱过,但为了补偿她,我答应了把长子的位置,让给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