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林已经进入初夏,而南洋的气候一直温暖湿润,全年都适合人类生存,尤其是老年人。

可顾老爷子的日子过得并不滋润。

顾江阔隔三差五就要带着他摆拍几张照片,共给媒体,以便见报。

现在全南洋都认为他们祖孙俩感情极好——除了本人。

私人墓园内,顾江阔和顾老爷子并排跪在奶奶方婉的墓碑前,远远看过去,一起怀念亲人的场景莫名有几分温馨。

然而,只有顾仲鸿知道,自己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膝盖有多疼。

“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起来?”顾老爷子咬牙问,“我有风湿,受不得凉。”

“急什么,爷爷,”顾江阔凉凉地说,“我奶奶在冰凉的地下躺了这么久,有三四十年了吧?你们夫妻一场,多陪她一会儿怎么了。”

“……”顾老爷子怒道,“你不走我走!”

结果刚起身,就被顾江阔一掌给按了回去。

姜糯不在身边的日子,顾江阔除了工作就是泡在健身房里解压,加上吃得营养均衡,比当年在工地的时候还要强健些,以他的臂力,拍趴下一个壮年男子都不在话下,更何况顾仲鸿这岁数的老人?

顾仲鸿被自家亲孙子按得动弹不得,身边又一个听他使唤的佣人都没有,只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他顾仲鸿风光了一辈子,临了竟然这般窘迫憋屈!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顾老爷子气得血压都高了,额角的青筋一蹦一蹦的。

“爷爷,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顾江阔一口一个“爷爷”,叫得老爷子心惊胆战。

顾仲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着急。”顾江阔说,“以后每天你都来陪陪奶奶,我有时间的时候,也亲自过来陪你,你总能明白。”

“……”

“……”

直到夕阳西下,顾老爷子终於熬不住——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理——他觉得膝盖像坠了两块冰坨子,锥心刺骨地疼,而眼前盯了太久的方婉的照片,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阴森森地盯着他。

顾老爷子浑身发冷,咬牙道:“顾江阔,你想要我改立遗嘱,门儿都没有!”

顾江阔没搭理他,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默念完最后一遍:“奶奶,我会为你和爸爸报仇,请保佑我一切顺利,也保佑你们孙媳妇姜糯身体健康,和我白头到老。”

而后才掀开眼皮,说:“爷爷,你这不是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