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是会麻木的,习惯之后徐缭就蜷缩着迷迷糊糊睡了下去,陷入睡眠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冻僵了。
再有知觉的时候,是身体突然悬空,徐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个人就在自己身边,整个房间都没那么冷了,他听见空调被调动的响声,热风呼啦啦吹出,然后被塞进了已经热暖的被窝里。
“喝点热的。”
那声音对他说道,热乎乎的杯子凑到嘴边,香甜的热可哥调了牛奶,一下子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温度偏高却并不烫嘴,徐缭觉得冻僵的身体都好似顺着体内的这股暖意重新活络起来,在思考对方是谁之前,先感慨了一番自己该不会是条蛇精转世。
理智姗姗来冲,徐缭用脚想都知道能自由进出他家的人是何方神圣,干脆眯着眼睛装死。
他正奇怪应肃怎么每回都来得恰到好处,转念一想却又想到今个自己在地板上白白挨了半宿的冻,可算不上是及时,心下就有点不满。
行李箱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应肃检查了一遍,然后从地上站起来时大概是腿蹲麻了,稍稍踉跄了下。徐缭忙里偷闲,装睡之余不忘蹭点眼福耍把流氓,见应肃把厚厚的大衣脱了,里头就剩件衬衣跟小马甲,长腿劲腰,隐约能看到肌肉线条,帅得一塌糊涂。
可以说往整个娱乐圈的经纪人里头放眼望去,能力姑且不论,光颜值跟身材这方面,无人能出应肃左右。
“流口水了。”应肃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冷冷道。
徐缭下意识伸手去抹,对方有点嫌弃地笑了笑,几乎微不可见,只是眉目舒展,拿手帕抆掉了他嘴角一点热饮残余的奶渍,薄唇微启:“骗你的,醒了?”
“家里都进贼了,不醒等着人财两失吗?”徐缭懒洋洋地斜靠在床上跟他开玩笑。
应肃从公事包里掏出个小面包给他,漫不经心地陪他撩骚:“造谣可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说说看,我偷你什么了。”
“你把我的心偷走了。”徐缭含情脉脉,换来应肃一脸冷漠,他自己也撑不下去,憋着笑道,“甜不甜,有没有听到你怦然心动?”
应肃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柔声答覆:“心动是没有的,不过拳头蛮想动一动的。”
徐缭颇为不甘心,闷声道:“你看着我这么可爱性感,就没有点正常人的感觉吗?”然后他往下瞄了眼,发现自己被应肃裹成一个大型寿司卷,就差中间撒点肉松,可爱大概是有,性感曲线就不要妄想了,没被看成毛毛虫都算应肃带了男朋友滤镜,不由得叹了口气,认怂道:“您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跟我一条小毛毛虫计较吧?不如等我破茧成蝶了再来报答您老怎样?”
“你真是一刻都叫人省不了心。”应肃皱眉,拿出衣物让徐缭重新换上,又去摸他冰冷无比的手,不悦道,“在镜头前好端端的,怎么下了镜头越活越回去了。”
徐缭偷偷在应肃下巴亲了一口,亲到点刚冒出的胡茬,忍不住咬了口,刺刺的触感顺着唇肉滑过去,有点麻痒:“这怎么能叫越活越回去呢。”他慵懒靠在男友的怀里,迷恋这点微妙的触感,又蹭了好一会儿,笑眯眯道,“我就是活明白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有人会好好照顾我,才懒得分心在这些小事上啊。”
其实倒并非真是这么回事,徐缭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倘若他对自己有点上心,也不至於这么拼命,更不至於上辈子喝死。
应肃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大概是习以为常了这种状态,认命地找出个迷你暖风机来给徐缭暖脚,然后瞥了他一眼:“照顾自己也叫小事?”
“总之不算大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徐缭揪了揪自己长得略长了些的头发,仍不肯放过之前那个话题,慢腾腾道,“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我要是生活上八面玲珑完全不让人操心不说,还能全力倾注於事业,那不得英年早衰?谁规定人长大就一定要越来越顾全别人的心意才叫成熟的,我觉得只要自己不辜负自己,就很成熟了。”
应肃抬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别的姑且不论,这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徐缭沾沾自喜道:“是吗,不过也这是必须的,我这不是刚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民教师,薰陶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没点文化怎么能行呢。”
“行了,起床吧。”应肃把衣服丢给他,自己则去卫生间里洗手顺便抆下被某位大明星亲到湿哒哒的下巴。
他这洁癖大概是一百年都好不了了。
可总归没被当面推开了,徐缭有点美滋滋地穿上衣服,觉得今晚月色格外朦胧梦幻,浪漫无比。
同理,徐缭这恋爱脑大概也是好不了了。
告白顺理成章,交往水到渠成,亲密行为早在他们俩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就不知道越轨了多少次,眼下只能说是合情合理,得寸进尺。徐缭穿好松垮垮的毛衣跟外套,驼色大衣上还有一连串可爱流苏,帽子上还带着两个小球,衬得他年轻了十来岁。
於是年轻了十来岁的徐缭就坐在被窝里吃小面包,铺了一张纸巾,粉屑掉个没完,大概吃了一半漏了一半,那杯没喝完的可哥牛奶被拿来润了嗓子,好不容易把哽在喉咙里的那团给咽了下去。
他们俩都没提同居跟公开的事,对徐缭来讲不到时候,也没有心理准备;而对应肃来讲,时机不恰当,更何况他也不打算让自己之后一直处於被粉丝长期骚扰的状态。
应肃出来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嫌弃了,把满是面包屑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之后,又将这张单人小床收拾了一遍,这才把人提溜出来,就差找个包把这只越发野性难驯的小猫给塞进去随身携带了。
喝完热可哥的杯子被应肃拿去洗了,经纪人把车钥匙递给他,让他自己先上车开会儿空调。
徐缭乖乖接过钥匙,这件毛衣是肥大款,袖子长度惊人,简直怀疑曾是刘皇叔的高定款,徐缭往上扯了两次,才勉强露出大半个手掌来,另一只手干脆放任不管,拿着袖子乱甩,蹦蹦跳跳地往车子处跑去,应肃扣好杯子出来,青年还在车门边晃悠,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然后盈盈抬起头,对他甜甜笑了笑。
这大概是倒退了二十岁。
应肃被一击必杀,哑然半晌,才想起大衣还在自己手上挂着,於是心慌意乱地重新披上衣服,故作平常。
快走到车边时,徐缭忽然一拉车门,冲他抛个媚眼道:“帅哥,约不约?”
应肃冷笑了一声,徐缭就立刻缩进了车里,老老实实给自己扯上安全带,一脸严肃,刚正不阿:“肃哥,接下来咱们有什么活动?”
“罗准的新剧正好转场到同个城市,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探班或者串场,他之前联系过我,不过我没直接应下,看你心情。”应肃屈指敲了敲方向盘,若有所思道,“这场活动之后瑞丰那边有几个短片跟宣传照要拍,年底那两个奖,金表跟锦鸡都没看上《艳蝶》,估计是热度太过了,自觉阳春白雪的性子又起来了,这方面不用管他,刚进大萤幕,就能在繁花那拿到提名已经不错了,你真正想拿奖还得看《失语者》,这事我到时候会安排的。”
徐缭愣了愣道:“安排什么?”
“安排热度跟行销啊。”应肃莫名其妙,“不然安排你获奖吗?”
徐缭心有余悸,暗道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还想怎么肃哥突然变成应总了,差点想跪下来喊爸爸。
“这次节目录制不需要,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几个舞会,是瑞丰的,我邀请了柳茜当你到时候的女伴,同一个公司,又是知根知底,再适合不过。”应肃皱了皱眉,缓缓道,“今年时装周瑞丰难得扳回一局,春夏估计会有大动作,你自己上点心,星尘跟各家媒体没好到能抢邀请函,你现在身价也不到让人眼巴巴想带你炒作的份上,瑞丰那边如果能谈好,邀请你去时装周看秀,那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就稳了。”
徐缭听得头晕目眩,急忙打了个哈欠道:“到时候你喊我吧!”
应肃略有些无奈,却也不好指责他,诚然如徐缭所说,他虽然在生活里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可上了镜头,接受工作后,却从没让人失望过,甚至连交际采访都从不让人操心。
徐缭在座位上眯了会儿眼睛,半晌想起女伴这档子事,忽然道:“哎,应肃,我接下来要是为了演戏做出点……就各种牺牲,你会不会挺不高兴的?”
“工作而已,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应肃淡淡道。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反倒让徐缭有点儿不高兴了,他也知道这是再识大体不过的话,搁封建旧社会正宫娘娘能这么说话,哪个大老爷们不得笑咧了嘴,徐缭不知好歹地撇了撇嘴,看向窗外,怒火暗生,哼哼唧唧道:“你倒是很豁达。”
“你现在充其量是个流量演技挂的,要说底气还差得远。”应肃看都没看他一眼,淩晨车不多,也不敢分心,“你是要跟媒体手撕一波,当场出柜,大量掉粉,被媒体争相报导,然后给人当上好几年谈资,在圈子里举步维艰,熬到一身演技都沦落去拍偶像剧呢;还是老老实实等走稳了踏实了再说这些话。”
徐缭抱怨道:“你就不能梦幻点吗?”
“这不是有你了吗?”等到一个红灯,应肃终於看他,睨了他一眼,“我负责让你自由自在地幻想。”
徐缭被瞬间击沉,那点小火苗没来得及无理取闹窜起就已经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