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李松群那头通稿刚下, 《艳蝶》晚上便回复:对此举能够理解,并表示祝福。
《艳蝶》本身没什么名气, 这事儿要不是沾了点《剑指肝胆》的人气跟幕后暗中操手,本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两家态度一表,那头自然也就撤了热度, 好像这件事就这么平平淡淡, 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只有绝大多数星尘的人知道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在整个剧组里,要说谁对《艳蝶》最了解, 岳辛杰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松群的戏份基本上都不能用, 好在他拍摄的也不多, 剧本已经新改了无数遍,这作品好比是岳辛杰的孩子,他费尽心思尽量想给这孩子最好的环境, 可既然眼下不能,那便换种不同的方式对它好。
这个想法其实从很早开始,岳辛杰就动过念头,《艳蝶》故事之所以分为两个主角,很大原因是董不语是局外人, 而袁清佩是故事内的人, 进入画卷之中体验当年的故事, 董不语受此点化, 放下功名利禄;袁清佩得知未来, 却仍是初心不改。
庄生晓梦迷蝴蝶, 焉知自己到底是红尘人还是身外人。
于现实而言,袁清佩不过是一场传奇,书生董不语才是踏踏实实拥有未来的人;而于故事而言,袁清佩才拥有真实的选择跟人生,书生董不语不过是冷眼旁观者。
李松群接不住徐缭,就像苏星灿接不住李松群,后者还能经过多次磨合来提升,李松群忙得厉害,连拍戏都是匆匆来匆匆走,更别提磨合了,最近苏星灿的皇帝都有模有样了起来,李松群的袁清佩照旧是毫无长进。
剧组内忙,岳辛杰自己都分身乏术,有几次帮苏星灿磨戏的是徐缭,他来不及换下董不语的戏服,仍旧穿着那身书生意气的服饰,眉宇之间却英气勃发,半染煞气,好似真正一个杀妖无数的煞星。
如果董不语跟袁清佩并不止是有缘人,还是同一个人呢?
庄公梦蝶,也可谓是羽化成蝶,夜行游女化作小舞,看似与董不语相恋实为暗杀袁清佩,这里也可改□□上了袁清佩,她生前原是皇妃,袁清佩与她身份有别,死后为妖,是以人妖殊途;而袁清佩至死仍被三纲五常而束缚,又妄动情爱,纵然是他动心忍性,也早就偏离了自己的道,入了这三千红尘。
董不语在梦中经历前生种种,他没有那么多束缚,想爱便爱,想恨便恨,又听多了志怪小说,生性大胆,见着皇帝无情无义,昏庸无能,性子一发作起来,恨不得每日上谏这昏君百八十次,倒更合了道法自然。
由而历经尘寰后,再醒来时,已是悟道者董不语。
只需将董不语设为袁清佩的真心,既是旁观者,又是局中人,这样一来,之前拍摄的许多片段便不必删除了。
董不语想拥小舞入怀,知晓真相的袁清佩却只能收回手。
新剧本刚发下来后,徐缭只来得及匆匆了解下自己得到的这个新角色,袁清佩改得不大,只是两个角色交融在了一起,一人分饰两角,许多事情要重头再来,定妆照删了重拍,官博那还要再重新推送新的定妆照,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公司上头又压了死线,一时间气氛回归到拍摄《片面》的时候。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缺了董不语跟袁清佩互相聊天,剧情气氛跟节奏都稍显沉闷,岳辛杰又添了个新角色,角色不大不小,戏份也不多,是个刚入太平司的热血男儿,耿直率真,冲动鲁莽,最后为救袁清佩而死在妖的手下,不敬天威,只服强者,角色设定不好不坏,只能说观众可能爱他忠肝义胆,也可能嫌弃他做事不过大脑。
这个角色倒比袁清佩要好找,只需面相耿直忠厚,会些功夫底子,对演技倒是并不强求,能过得去就好,毕竟多是打戏。
徐缭正在旁边听着,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来关莫磊,便问了问健身教练的行程——拍戏以来他已经放了关莫磊的健身计画无数次鸽子,所以两人基本上没怎么联系。
徐缭:“我这有个工作机会,你有没有兴趣,钱不多,不过是电影作品,角色大概能有好几分钟,有台词有打戏。”
关莫磊:“有。”
那头过了半分钟,又发来消息,“谢谢徐哥[微笑]。”
不容易啊,徐缭感慨道:关莫磊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终於也知道人情客套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是这个表情发的……
让人一顿毛骨悚然。
他真该跟韩云冲中和一下,后者什么疯魔乱舞的表情包都有,前者表情包贫瘠的仿佛在不怀好意。
徐缭:“你自己努力,我不能确保你过,只是提供个机会,还有你别发这个表情了,渗人。”
关莫磊:“我知道的。”
演员推荐了一把,其他就不关徐缭的事了,剧组拍完定妆照的第三天进了深山老林,地方偏僻的像是野人居所,想坐唯一一辆公车还得走出七八公里开外,大家基本上是成群结队,分小组共同活动,柳茜跟苏星灿很珍惜这次拍摄机会,基本上没他们俩的戏份也不去车里休息,而是跟着导演一起看,自己在场外琢磨。
岳辛杰有时候会给他们讲戏,有时候不会。
袁清佩跟董不语同框的场景不多,剧本里原先不少经典的对话也变成了袁清佩对自我的质疑,两人在互问互答,算是较为抽象的心理世界,好在没有特别多的接触,因此并不算特别困难。
作为娱乐圈的一员,韩云冲消息慢得叫人惊奇,他是等第二波风波涌起的时候,才意识到徐缭好像这边出问题了。
起因的源头其实还是李松群那篇通稿,放弃男一号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劲——这话其实《艳蝶》剧组私底下也讨论过好几次,不知道李松群是什么毛病。而李松群对自己的粉群必然是卖惨卖乖,顺便卖一波战战兢兢好好做演员的优秀人设,不少人难免就暗暗发散了心思。
我家哥哥被欺负成这样,这么委屈,这么优秀的一个好演员,到底是被谁挤下去的。
结果徐缭定妆照一出场,直接成了众矢之的,再一看履历,好呀,这家伙之前拍的《凰璃》还有抢男主角风头的前科,粉丝居然公然撕官配,演技说白了不也就那样嘛,挤不掉人家林清,就来挤我们家哥哥,造这些三角恋的绯闻无非就是想抱木云彤的大腿蹭上去,人家压根理都不理,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吗?真是恶臭!
一下子炸了锅,徐缭粉丝也懵得很,自家小透明安安静静呆了几年,好不容易演了部知名度较高的,之前还因为《片面》饱受非议,西皮粉跟提纯就撕了一通,之后再演《凰璃》,女主角粉硬要盖章墨玉喜欢她家强行撕了一波,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怎么又不知道从哪儿泼来了脏水。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火娃是什么群体,光看名字就知道气焰嚣张,来喷得挨个给喷回去,你家踩我家空降挤走人,我就喷你家主人跑路自家偶像是好心帮忙。
不过到底是吃了数量少的亏,《凰璃》拍摄时不少三月粉站了墨玉这个痴情男配,撕起来战斗力极为凶猛,林清的不少粉丝早就心怀怨恨,这次联合李松群的粉一起下场,“烈火撩原”这边还真吃不消,几个粉头深夜哭了好几次,想想过不去,半夜爬起来继续开骂。
甚至有不少人吃了洗脑包,怯生生地问撩总是不是真的顶了人家的角色,连带着粉群一片人心惶惶。
粉头虽然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但其实被问多了,心里也多少有些动摇,这次骂战来势汹汹,官方两边又说得含糊不清,徐缭角色顶得太快,倒像是蓄意为之。
徐缭的粉群年纪跨越度很大,有些还在读书,有些已经进入社会多年,还有些则是《凰璃》刚入坑的颜粉,人迷恋偶像无非是为脸为才,可感情深了,又期望他十全十美起来,无伤大雅的地方,粗鲁可以是率真,冷漠可以是型男,但这样赤/裸/裸的剥开外壳,将里面那些盘虯的利益纷扰血淋淋地抓出来,粉丝就一筹莫展了。
几个粉头多数都比较有钱,有自己的经济能力,进入社会已久,因此对有些事情便认识得尤为深刻,知道圈子里并不是那么干干净净的,有些资源不争不抢根本没份,总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砸到脸上。
她们跟着徐缭好几年了,心知肚明对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毕竟偶像除非有实锤难以刷洗的黑点,否则基本上在粉丝心里都是清白如小绵羊,可刷久了,也难免略存质疑,自然,她们是坚信徐缭实打实不知道这事儿的,也许是公司呢,可能是团队呢,说不准是经纪人呢……
想想是自家哥哥帮人背了黑锅,这个想法就叫人觉得可以接受多了。
粉群这边一般都是汪甜在进行交涉,以前的话倒也偶尔联系过应肃,不过大多数人对他了解不太深,因此这次发生了这件事,粉头跟汪甜打听,汪甜被应肃叮嘱过,只好说经纪人那边不让说这件事,粉头便略有些埋怨起应肃。
凡事都有个度,应肃见好就收,“烈火撩原”被近来的情况折腾得心力憔悴,一下子陷入了腹背受敌的情况,路人看好戏,本该是站一起的白苏家也有人不时过来踩上一脚,应肃那儿终於松了口,让汪甜通知了粉群直播时间。
《艳蝶》如今势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剧组里唯一算得上有些人气的就是徐缭,再来是苏星灿,只是苏星灿的粉群太少,加上近来没有作品出品,便没往那边想。
开直播之前,徐缭接到了韩云冲的消息。
韩云冲: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只有一个价值千金的怀抱勉强可以忍痛贡献给你。
徐缭:帮我卖掉吧。
韩云冲:……没事吧?
徐缭:没事。
不知道韩云冲信没信,反正徐缭是信了,剧组最近一直搭在深山里头,防虫驱蚊的措施做再多都没用,冷不防就会中招,好在晚上还有一场戏,徐缭穿着袁清佩的戏服,又闷又热,连蚊子都无从下口,干脆没来骚扰他。
徐缭的假发收在发冠里,整个头都有点沉沉的,让他困意深重,可是等会还有一场直播,於是端起汪甜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因为进山的缘故,剧组刻意买了咖啡机跟一大袋的咖啡豆,包苦包浓包清醒,看着谁有可能打瞌睡就抓着灌一杯下去,生活制片一直瞪着两个熊猫眼在场地里巡逻,左右手全拿着浓咖啡。
之前浪费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这会儿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六月就要结束拍摄,留给《艳蝶》的时间少得可怜。
剧组里几乎没人闲着,拍到淩晨两三点都是常事,化妆师赶着直播时间前的半个小时来给徐缭化了下妆,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累吧。”徐缭问她。
“还好。”化妆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您才是辛苦。”她刚给徐缭化完妆,自己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打算休息一下,结果等徐缭喝完咖啡准备开程式的时候,她头一歪已经睡熟了,发出微弱的鼾声。
徐缭哭笑不得,找了件大衣给她盖在身上,又在桌子上翻了翻,拿出一顶道具斗笠给化妆师盖上,拉低一些,把脸遮在阴影里。
这次的直播是应肃刻意要求的,也经过全剧组同意了,虽说算是额外任务,但枯燥的拍摄情况里难得有这样的活动,剧组也颇为希望能看到一些支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