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徐缭对韩云冲这种热情倒是挺敬佩的,他虽然闲得厉害,但也没那么多时间去钻研粉丝喜欢什么,喜好什么。
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玩乐,万万没想到《艳蝶》突兀注入一大笔资金,无论什么东西,有钱就好办事,於是立刻提上档期,剧本传到徐缭家里的时候很是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不过他向来有职业精神,刚惊讶完就拿着剧本看了起来。
《艳蝶》名字听起来“肉/欲横生”,实则却是个有趣的志怪故事。
这里的蝶取自庄生晓梦迷蝴蝶之意,怪力乱神这类题材不管在什么年代都吃香,故事总共有明暗两个主角。说是有个叫做董不语的落魄书生,因为穷困潦倒,为了凑齐进京赶考的盘缠跟日常生活的花销,平日里专为书铺写些志怪小说,因而常去酒肆茶铺听走南闯北的那些镖师商人说路上遭遇的故事。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这个不语却偏爱说些怪力乱神。
有一日他醉酒回家,得到了一幅画卷,画上是一幅《擒夜行游女图》,画卷背后记载了相关的故事。
原来前朝皇帝昏聩无能,龙气式微,迷信方士谋求长生,平日里也做道士打扮,因而天底下妖邪横生作乱,天下大乱,各地苦不堪言,便揭竿而起,要反了这不问世事的皇帝老儿,送他去做真正的神仙。
这夜行游女原是皇帝的一个妃嫔,因后宫争斗而被害,难产而死,怨气化作妖邪,便要掳了未满三月的皇太子去,皇帝惊吓过度,病倒龙榻,便急急忙忙设立了一处太平司,广罗天下贤能,专门为皇帝保驾护航。
另一位主角,便是这太平司的首领袁清佩,传闻之中他曾被仙人点化,因而一双明目能通阴阳,断生死,长刃在手,心无挂碍,可谓当世除妖第一人。袁清佩本是个云游四方的捉妖人,常为百姓解决疾苦,皇帝听闻他的名声后欲向他求长生之法,他却答此世间并无长生之法,因而惹了嫌憎,被丢去太平司解决各种麻烦。
五色天书词焕烂,九华春殿语从容。彩毫应染炉烟细,清佩仍含玉漏重。
袁清佩本事很大,下场却不大好,他这一生杀妖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救下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可到头来却是死在人的手中。
皇宫内进了妖孽,狐媚惑主,皇帝弃了丹学贪恋美色,又暗中怨恨袁清佩不愿授自己长生,便寻了个借口,在他斩尽妖邪精疲力竭之时,将人活生生连同妖孽一道火焚至死,死后连清誉也不愿给他保留,降罪袁清佩私通妖孽,分明藐视君上。
书生梦回前朝,与袁清佩一同斩妖除魔,知他结局早已注定,於是静观其变,一路上却又情迷女妖小舞,谁知小舞便是夜行游女变化而来,只为杀袁清佩。后来两人友情渐生,书生不忍袁清佩白白送死,便将未来尽数告知,结果反倒因为小舞拖累袁清佩,将友人送上绝路,眼睁睁看他死去,痛不欲生。
而后书生醒来,惊觉自己身处黄泉幽冥之间,曼陀罗花开遍地,袁清佩一生除妖,最后却被冠以妖魔邪佞之名;他忠君爱国,最终却惨遭君王计算,这画卷不过是他死前最后一丝执迷,然而此时此刻,已将这一切红尘俗世尽数放下,便入了轮回。
书生第二次醒来,发觉自己在一处乱葬岗的枯树之下,手中抓着破碎不堪的残卷,正是《擒夜行游女图》,不由得怅然若失。
黄粱一梦,荣辱千万,人生不过百载,富贵荣华,高位厚禄又有何欢,不如归去。
竟弃了这红尘三千,寻了个道观出家,云游天下,便也成了这云云志异怪谈之中的一人。
剧本是极厚的一本,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徐缭反复看了两遍,愣是没从上头看出这书生是如何适合自己的,倒是多少对这昏君来了点兴趣。他的作品大多没什么名气,可形象却不怎么重叠,袁清佩这类忠君爱国的正人君子他曾经演过,懵懵懂懂单纯如小白兔一般的书生董不语,他也有类似的形象。
倒是这昏聩无能的皇帝……
可是到底演什么角色又不归徐缭说了算,还得看岳辛杰跟崔远山那边怎么想,合同已经签了,差不离应该就是崔远山那时候说的书生,他对董不语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心里难免有点挂念昏君,在沙发上打滚了两圈,徐缭给应肃发了个消息。
“我想演昏君。”
“我会注意筛选这方面的机会。”
“老应最好了=3=。”
“别跟远山学,也不要跟韩云冲学。”
什么,崔远山居然是这种男人?!
徐缭的情敌警报乱响了好一通,最终欣慰又悲哀的确定应肃铁定不吃这套,拿着手机美滋滋的躺在沙发上休息,浑然不管抱枕掉了一地,他把长腿往握茶几上一搁,冰凉凉的玻璃桌面贴着柔软的肌肤,带来近乎痛楚的寒意,让他那么清醒。
发来消息之前,应肃正在冲洗照片。
他鲜少骗人,如今的确不玩摄影,只在大学时间曾经玩过一会儿。
应肃拍照向来随心所欲,其中不乏不希望别人看见的私密照片,因此对此来了兴趣,不想旁人帮忙,自己便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搬家何处,总会起间暗室冲洗照片。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如今的熟稔,倒也没花耗多少工夫,工作这段期间剧组并不忙碌,更何况拍摄跟应肃也搭不着关系,他特意在空闲时多拍了几张城市的风景图。
人物不是应肃的爱好,他喜爱风景,不打算让任何人做他镜头的主人,建筑永远如此妙趣横生,他只管记录隽永的景物。
即便偶尔困於社交礼仪帮人拍摄,也就单纯传个图,不负责后续所有,更不会冲洗出来。
直到有一张照片在显影液里缓缓清晰起来,徐缭的下巴冒着胡茬,正闭着眼睛休憩,神态几乎有些懒洋洋的,腿长度惊人,脚尖正对着镜头,脚踝跟裤脚分明全被收进了皮靴,脚踝却仍旧显得窍细。
应肃安静地凝视着这张照片,去除残留的定影液时仍有些许恍惚,黑白二色的徐缭像是从往后的时空冒出来的,年纪无端增长些许,连同魅力与成熟指数无限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