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缭再度感觉到疼痛,他弓起身,指尖的烟颤巍巍地抖动着,伶仃的火星掉落在地面上,将地毯烧灼出一个焦黑的小圆点,因为太厚实的缘故,未能穿透。然而那污点已十分明显的烙印在上方,整张地毯便就都叫人看不顺眼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是将污点从一块破破烂烂的地毯上移到另一张新地毯上,没有什么改变,不会有任何改变。
很奇怪,来自精神的痛苦居然也会让人的身体每一寸都感应到相应的疼痛,他单单知道人哭得太厉害的时候会彻底崩溃,甚至呕吐,没想到恐慌也会。
然后钥匙打开了门。
走廊上的灯很暗,灯管是该换了,应肃的影子被光影投拉得很长,像是嶙峋的鬼影,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徐缭暂时无暇管他,只能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烟掉在地上,这块地毯算是彻底报废了。
“药在哪儿?”
应肃的声音从远到近,稳定如海上永亮的灯塔,他坐在床边握住了徐缭颤抖的肩膀,像是坚定的把支离破碎的拼图重新凑在了一起,又再高声提醒道:“药在哪里?”
那些回忆,光怪陆离的画面,那些倾倒的酒液,镜子里满脸胡渣的自己,他看见摔碎在镜面上的酒瓶,玻璃渣飞在脸上,徐缭听见自己在大声咒駡,混混沌沌的,空气里像是艰难挤进来那些癫狂错乱的咆哮,还有应肃平稳的询问声。
“没有药,应肃。”徐缭喘息着,他想歇斯底里地痛哭出声,像个刚学走路就摔倒的孩子那样蛮不讲理,他想抽泣、尖叫、觉得自己让人作呕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可最终他只是微弱而小声的呢喃着,“应肃,你怎么在这儿。”
他似乎有些混乱了,那些过往在脑海里炸开来,新生的这一切仿佛过度美妙的幻境,他依旧陈屍般躺在酒瓶里,听着划伤眼角的酒瓶碎片粉碎於地面,视线被血淹没,影影绰绰,带来重叠的瑰丽幻影。
“你喝酒了?”应肃皱着眉头问他,冰凉的手捧着徐缭的脸,抚摸过他发红的眼角,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叫徐缭挣扎的同时感觉到疼痛,这让他难得安静下来。应肃凑上来闻了闻他,声音忽然冷酷起来,“你没有嗑/药吧?”
“没有。”徐缭猛然吸气,急促而杂乱的,手指紧紧攥紧胸口的衣服,竭力熬过去这段时间,焦虑,恐慌,那些酒精破坏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无孔不入,稍一松懈就来势汹汹,他不足以癫狂到随意发泄情绪,却也难以把控住这种突然侵袭心灵的绝望感。
他想要酒。
想要。
想要。
想要。
应肃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徐缭扑过去拍打他的手,声音惊人,那手机彻底飞了出去,磕在书柜上,然后安安静静地掉落在地,淹没在地毯的毛线,他咬牙嘶声:“别……”他尽量让理智恢复,揪紧了应肃的西装外套,低声道,“我很快就好的,会很快的。”
不,根本就什么都没好起来!
也许如那日的酒吧一样,这一切都是徐缭的幻觉,应肃好似轻轻叹了口气,他重新坐下来,尽可能的贴近了徐缭。与性格相反,应肃身上出乎意料的温暖,徐缭凑过去,贪婪地贴紧他,如鱼渴求水,似窒息的人渴求畅快呼吸,纯属来源於本能的追逐。
他根本不在乎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可以。
有只手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单单只是固定住,应肃的声音很低柔而带有一定的威胁性:“你最好立刻。”
然而过了很久,应肃也并没有推开他。
第二日徐缭进了医院,应肃抱着手跟在他身后,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测,包括心理方面的,就算他嬉皮笑脸也没能改变这位经纪人的主意。等着领检验报告的时候,徐缭异想天开道:“我要是真查出来有问题,那可怎么办?”
“只要不是精神方面有就可以。”应肃平淡道。
“那要是有呢?”徐缭眨巴眨巴着眼睛,全没昨天的模样。
应肃冷笑了一声。
徐缭想了想,因求生欲而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