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的衣角掠过一地肮脏的虫子,剑指向了骨婆仅剩一只的烟灰色眼眸。

“你们用修士丹田养虫,养完之后都把他们送去哪儿了?”

骨婆往后退,没有回答,一直在摇头:“你今天杀了我,追魂宫不会放过你的,追魂宫不会放过你的。”她嘴里重复喃喃这句话:“追魂宫不会放过你的。”

裴景朝她咧嘴一笑,少年清秀,明亮张扬:“那敢情好啊,我惹了外城三门五教,现在再惹个追魂宫,彻底齐全了呢。”

本来已经被变故横生而弄呆的其他围观者。愣愣看着裴景,白衣玉冠,银紫长剑。

一种荒谬的熟悉感从心底升起。

骨婆惊惶之后,也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怒喝:“你想与整个天郾城为敌?!”

裴景懒得跟她废话。

一剑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骨婆没有血肉,所以只有一响骨骼错位的声音。很清脆,她死前眼睛都没有闭上,充满恐惧绝望愤怒。

裴景低头,笑了下说:“谁给你的脸代表天郾城?”

“不如说,是你追魂宫,想与我云霄为敌。”

云霄。二字落下,所有人心中那个荒谬滑稽的猜测,成了真。血色桃花林前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少女,追魂宫前青桥上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毒妇,这个在他们眼中神秘又恶毒的少女。原来……每一面都是假的。

眼前的少年有着另一个闻名修真界的身份。

一剑凌霜无妄峰。

云霄,裴御之。

众人张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在外面穷凶极恶之人。做尽坏事被正道诛杀,才逃到天郾城来,打算今后在这阴暗的地狱苟且活着——

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被他们嘲笑一路的,却是正道第一人。何其荒谬,又何其讽刺。

修真界无人不识他。

外界如日当空的天之骄子,哪怕到这恶鬼之城,同样光芒万丈。

骨婆嘴里套不出话。

裴景把剑驾到了吓得魂飞魄散的追魂宫弟子身上。

“在哪儿。”

追魂宫弟子面色苍白至极,过於怕死,声线都在抖:“在在在在,在炼神楼下的一片湖。黑色的,黑色的湖,湖底有一条通道。平时我们就是把人带到那里去的……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

炼神楼。

裴景倒是有点印象。

当初骨婆把人分成两边,入内城的,似乎就是被带去那个地方。

天郾城内城。

“啧。”

裴景收剑,懒得去管那群被养成虫器的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他往前踏出一步,凌尘剑划过一道紫色的光,卷半边天,满池莲花凋零,然后花瓣粉碎成灰沫,在空中铺成一条路。

炼神楼的位置太明显。

追魂山的最高峰。

十八层楼,檐角直冲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