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林景峰也回来了,霍虎额头顶着个红巴掌印,各人就座晚餐。
「我给你们说个笑话吧。」孙亮系好餐巾。
展行:「说你又多了个外甥的笑话吗?」
孙亮把陆遥的盘子端过来,帮她切牛排:「我错了行不!你还惦记着呐!」
陆遥:「呵呵呵~人家也想听舅舅的餐前小笑话呐。」
孙亮:「不说了不说了,被嫌弃拉!」
佣人端上陆遥要求的,高贵优雅的法国菜。
林景峰和霍虎对着一大排刀叉发呆,展行说:「随便挑把顺手的用到底就行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用的。」
展行选了把大的叉子,於是开动。
林景峰把展行的盘子拖了过来,帮他切牛排,莞尔道:「也是以猪开头的系列笑话吗?」
霍虎看了看林景峰,不明白他为什么帮展行切牛排,问:「我帮谁切?」
展行:「帮你自己切就行了。」
孙亮颇有点感触,唏嘘道:「遥遥都长这么大了呐,再过几年能带男朋友来一起吃了。」
陆遥:「……」
展行憋笑憋得极为痛苦。
霍虎看陆遥表情有点不对劲,忙善意地安慰道:「她看上去还很小呢。」
林景峰侧头,凑在霍虎耳边小声提醒道:「不能说她小,她会发火的。」
霍虎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忙点头。
孙亮说:「嗯,大家别客气,喝点,这红酒味道不错,遥遥还是小女孩,酒不能多喝。」
林景峰与展行表情同时十分奇怪,忍着爆笑举杯。
陆遥幽幽叹了口气,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遥遥可算是长大了,还好二舅一直都没老……」
孙亮莞尔道:「嗨,那简直是一定的呐!记得小时候不?你还叫二舅陪你玩过家家。」
陆遥:「……」
展行噗一声,忙用餐巾抆嘴,孙亮兀自不察陆遥心情,续道:「买了一大堆杯子、盘子、煮饭给二舅吃,非得让二舅蹲在地毯上,喝你调出来的鸡尾酒,结果被你哥的遥控汽车撞翻了,哭了整整一下午。」
展行终於扛不住了,一口酒喷了出来,抓狂地哈哈哈哈。
陆遥深呼吸,抓着桌子角,最后微笑地看着展行:「二舅不说我都……记不起来了呢,呵呵……哥哥?」
展行马上不笑了。
晚饭后,孙亮絮絮叨叨终於把陆遥小时候的事说完,数人方同情地看着陆遥,散了。
陆遥受到极大打击,神情恍惚地蹲在花园里。
林景峰与展行住的二楼,展行从阳台上朝下看了一眼,林景峰说:「你不去安慰她?」
展行想了想,没有说话。
林景峰又问:「你们都和你二舅很亲?」
展行点头道:「我每年复活节假和暑假都在北京过的,陆少容让我们来,但遥遥几年才愿意来一次。」
林景峰从背后搂着展行的腰,问:「她不是喜欢你二舅么?为什么不年年跟你一起来做客?」
展行茫然道:「不知道啊,陆少容让她来,她只是摇头,小女生的心思,谁说得清楚?我去陪陪她吧。」
林景峰说:「虎哥去了,你看。」
春季,花卉嫩芽破土而出,陆遥光着脚,穿着睡裙,蹲在花园里用一个小铲子翻土,那是十年前,她六岁的时候,展行与她来作客,在孙亮家花园一侧种的郁金香。
孙亮还专门为他们开辟了一小块花园,让两兄妹在这里种花,陆少容每次出差,都会带回来一些欧洲的花种,展行在自己家里种了,又到孙亮家里来种。
陆遥翻着土,喃喃道:「等郁金香长成海,我就能结婚了。」
郁金香枯的枯,死的死,气候不同,孙亮专门雇花农来照顾也养不出鲜艳的颜色,更遑论长成花海。
陆遥的婚礼也是遥遥无期,不知在何处。
霍虎喝着摩拉斐尔(两百元六盒的高贵牛奶),吃着孙亮家的金典澳大利亚牛肉干,站在花园侧旁看了一会。
「喏,送给你。」人高马大的霍虎也蹲了下来,递给陆遥一只昆虫。
陆遥没好气道:「这是蛾子不是蝴蝶,我谢谢你了,放它走吧,怪可怜的。」
霍虎问:「你在做什么?」
陆遥小声说:「我在照顾我的花。」
霍虎又问:「照顾它有什么用?」
陆遥:「等它们开出很多的花,我就可以结婚了,在婚礼上用。」
霍虎:「和谁结婚?』
陆遥翻了翻白眼:「和奥巴马。」
霍虎:「什么马?跑得快么?」
陆遥:「……」
陆遥走到庭廊前,坐在落地窗边,呆呆地看着花圃。
霍虎也走到她身边坐下。
陆遥打量霍虎:「奥巴马没有草泥马跑得快,草泥马是奥巴马的四倍速升级版,懂么?」
霍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加油。」
陆遥:「大个子,你有喜欢的人么?」
霍虎:「没有,以前有过,现在不喜欢了,女人是祸水。」
陆遥撇嘴道:「男人才是好吗……你是我哥的大哥?你们平时都去哪玩?怎么认识的?」
霍虎想了想,说:「以前我在吐蕃,喜欢过一个女人,她给我生了三个小孩……」
陆遥眉毛动了动:「就是西藏嘛。」
霍虎说:「嗯,西藏。」
陆遥:「后来内女的咋拉,你们离婚了?」
展行在阳台上说:「不行,我得去把他弄走。」
林景峰笑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一个是你义兄,一个是你妹……」
展行:「这坑爹的呢!虎哥连钱用哪几张都分不清,没事还好,万一我妹喜欢上他了,跟着他喝西北风吗?不行!绝对不行!」
林景峰拉着展行的手,笑看着他。
展行道:「我得对我妹负责!」
林景峰说:「爱情是自己的事,亲爱的。」
展行:「我妹还是个小孩!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对我二舅也是这样!我觉得我得开始引导她了……」
林景峰忽然道:「你爸对你,也是这样想的,刚那几句真像你爸的口气。」
展行一怔,想起展扬与陆少容的训导,以及对他与林景峰的关系的反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懂了。」
林景峰说:「虎哥其实人不错,再看看吧,我觉得你妹只是需要个人谈谈心。」
霍虎说:「离婚是什么意思?我和她的小孩……都生病了。」
陆遥心内一惊:「能治么?」
霍虎难过地说:「儿子,女儿都是,脸上毛茸茸的……」
陆遥诧道:「那是返祖现象吧,好几个小孩都是这样吗?怎么会?我记得是个别例子啊。」
霍虎点了点头,想起从前的事:「我想把小家伙们养大,后来……我媳妇把它们都淹死了。」
陆遥「啊」地叫了出声,忍不住眼泪:「为什么这么残忍?」
霍虎耷拉着脑袋:「我离开布达拉宫的时候,她趁我不知道,就把孩子们带到纳木措湖边,亲手淹死了,再领养了两个孩子,对外面说是我们的骨肉……」
陆遥捂着嘴,同情地摸了摸霍虎的头。
霍虎说:「所以我就……再也没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很喜欢和小孩子们玩,你哥和你,都是很可爱的小孩。」
陆遥只觉这前因后果实在是没头没尾,不成逻辑,霍虎道:「不想了,你要加油!」
陆遥眼眶里泪水滚来滚去,点了点头。
孙亮家的花园外墙,墙头蹲着只奶白色的花猫,霍虎看了一会,捋起袖子凑上前去,揭起它尾巴看了看。
那花猫撅着屁股,莫名其妙,转头看了霍虎一眼。
霍虎失望地说:「公的。」
花猫:「?」
花猫「喵」了一声,展行在楼梯上说:「陆遥,进来喝热巧克力吧,外面好冷。」
陆遥恹恹地「哦」了一声,问:「虎哥,喝点热的?」
霍虎还在花园里,斟酌许久,似乎在考虑一个难题,摆手道:「你们喝,别管我。」
夜十一点,兄妹俩各自回房,展行握着林景峰的唧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到花园外……
「喵——」大黄猫惬意的叫声。
「喵——」奶白色花猫殷勤的叫声:「喵——?」
「喵喵喵——」两只公猫叫春。
「喵!」花猫恐惧的叫声。
「喵——!!」花猫炸毛,显是被弄疼了。
林景峰:「春天来了。」
展行:「吵死了啊。」
展行一摔枕头,吼道:「虎哥!声音小一点!」
声音渐小,花园外,奶白色的花猫像是想逃跑,又舍不得,冲疑地喵了一声。
大黄猫伸出一只前爪,霸道地搂着花猫,三只爪子扒地,半拖半抱地把它抱去胡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