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推门进来,取出少司祭的面具,放在桌上,略一沉吟:「这是僰人传承巫术的一种重要方法,历代司祭把他们创造出的新的巫术法则添加进面具里,当新的司祭继承职位后,就能从面具中读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展行好奇道:「相当於一本百科全书?」
张辉点头道:「但必须使用司祭的血来开启,当天两副面具是因为感应到了我的血气,才会令你们被附身。」
他咬破手指,把血在面具那张脸的唇上,轻轻一抹,而后道:「牵着我的手。」
展行牵着张辉修长的手掌,张辉又抬另外一只手在面前轻按,刹那间黑暗的房屋,月光,昏黄的灯光尽数飞散,现出一望无际的巴蜀青山。
这一次,他们成了旁观者,进入两千余年前的神秘世界。
撤离巴蜀的队伍蜿蜒盘旋,在山道中辗转。
「秦人要打过来了!」族人惊慌地追上来。
少司祭回头,淡淡道:「知道了。」
族人道:「清觞!你上哪里去!僰母让你快点跟着你哥走!」
少司祭一路穿过兵荒马乱的村庄,进入古城的围墙:「让僰母走,我留下来。」
族人道:「你是少司祭!你掌管僰人一族的子嗣,没了你在,祖先鬼灵不会护佑我们一族兴旺的!」
展行牵着张辉的手,一大一小站在城门处,展行道:「我没有看到这一幕。」
张辉说:「我们跟着他,别放开我的手,否则你会被这里的记忆赶出去。」
张辉带着展行,跟随在少司祭身后,犹如两个与这世界完全无关的人。
沿途留下的,俱是僰人的战士,他们或□胸膛,手执青铜戈;或以皮盾护胸,朝少司祭清觞施礼。
少司祭走上一间石庙,光线马上暗了下来,四周火盆熊熊燃烧,映着祭坛下的石椅中,一名明秀女人。
张辉:「僰母,记得她的样子吗。」
展行:「挺像的。」他又端详张辉和少司祭,似在把他们的面容作比较,说:「你和清觞也有点像。」
张辉笑了笑。
少司祭也笑了笑:「你走吧,我留下来。」
僰母怒道:「这怎么行!明明说好你两兄弟一起走的,你若不走,族人千年血脉如何传承?」
少司祭摘下头顶面具,在祭坛前坐了下来,望着火盆出神。
古老神秘的庙宇里,供奉着巴蜀国的奇异神明,一株青铜古树在火光中折射着瑰丽的光芒。
僰母顾不得和少司祭多说,起身喊人,少司祭说:「不用再喊,他们都被我派到城门去了。」
僰母叹了口气,怔怔地坐回椅上。
「你哥也是没有办法……他必须率领族人离开。」僰母出神地说:「清觞,你太任性了。」
少司祭无所谓道:「你有多喜欢我哥?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能用生死永隔,来完成彼此的意愿。」
僰母看了少司祭一眼,淡淡道:「你不懂的,清觞。」
少司祭起身,说:「你快点走,好好陪我哥过日子。」
僰母转身道:「你要做什么!」
少司祭站在树下,闭上双眼,一刹那衣袂飞扬,青铜树分崩离析,枝干瓦解,树叶飘散,一片刻着「觞」的铜片掠过展行与张辉面前,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展行:「她还是没有走。」
张辉点了点头:「你看他用的法器。」
城楼高处,少司祭拈着那片铜叶,叶上满是鲜血,一只金色的飞虫从山峦彼端飞来,少司祭身周银光缭绕。
张辉说:「星蛊离体,清觞身上的银羽蛊飞出来了。」
展行:「有什么作用?」
张辉:「把他的巫力催到最顶峰,最后会死。」
「清觞——!」远方的大司祭痛苦地呐喊道,那一声穿过上百里的碧蓝长空传来。
少司祭闭上双眼,金蛊几次撞上他的肩膀,要把银蛊带走,似在恳求它与自己比翼离去,然而银蛊几次无动於衷,最终嗡地一声羽翼折断,化为蛹型没入少司祭额心。
僰母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最终转身提起裙襟,走下城楼,安静地步入城中央的祭坛。
少司祭说:「你为什么不走。」
僰母低声答:「总要有人留下来的。」
少司祭沉声道:「那个人是我。」
僰母:「罢了,都留下来吧,你死了,我和他在一起,永世不得心安。」
展行:「好好的,咋就成了炮灰了NIA?」
张辉:「……」
张辉:「她挺漂亮的,对吧。」
展行点了点头,张辉又道:「难怪我哥会喜欢她。」
展行:「是他哥,又不是你哥。」
张辉说:「我小的时候,看了很久这一段回忆,长大后才渐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展行:「你哥没给你解释?」
张辉淡淡道:「他看不到,只有我带着你进来,你才能看全。」
展行点了点头,说:「他看的应该是大司祭那个面具里的……」
张辉打断道:「是这样,之后的你应该都看过了,走吧。」
展行忽然笑了笑,张辉问:「笑什么?」
展行说:「你俩挺有趣的啊,换着看看不好么?」
张辉手掌一抹,推开面前镜像,他们又回到了屋内,张辉吁了口气,又说:「何必呢?人和人立场本来就不一样,有的时候,还是别看得太全的好。」
展行说:「别再和你哥吵架了。」
张辉唔了声起身:「走了,有缘再会,小贱。」
展行在门前站了一会,心里颇不是滋味,回床上睡了,半夜有人轻轻开了房门,进来亲了亲展行的唇。
「回来了?」展行迷迷糊糊地问。
林景峰身上全是汗味,脱了衣服,赤条条地钻进被里,展行把他抱着,林景峰累得不行:「全收拾完了。」
展行清醒了点,在林景峰脸上蹭来蹭去:「你臭死拉……」
林景峰笑道:「张帅也回来了。明天再洗澡,将就着点,臭就臭吧,好歹是自家的老公。」
展行叽叽歪歪,握着林景峰的唧唧睡了。
三天后。
张帅打点完门内大小事宜,亲自把数人送到凯里。
张帅笑道:「又得别过了,三爷保重。」
林景峰背着包,握拳与张帅轻一碰:「你也是。」
展行蹲在路边,颇有点舍不得唐悠:「你这就回去了啊,红叔他们打你吗?要是被欺负了……」
唐悠翻白眼:「你以为是你呢?本少爷没你这么欠揍好吗?他们揍我,你能干嘛?当小鸡被捏死不带还手的。喏,这个送你了。」
唐悠从背包里抽出一块黑黝黝的板子:「你们打算在北京定居了?这个可以过渡用用。」
展行:「切菜板?」
唐悠:「可以当砧板用,两边折叠板抽出来盖好能当烤炉和微波炉,通电后挂在墙上可以当热水器,口子接上水管可以当洗衣机,洗完能自动烘干……挂在墙上还可以当热水器……这里的加长翻板打开后能当冰箱,夏天放在窗台上背对外面还能当空调……」
展行抱着唐悠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哇哇哇——你怎么就走了啊!」
唐悠:「呜呜呜——」
展行可怜巴巴道:「连说明书都没有我要怎么用啊呜哇哇——」
唐悠:「……」
展行:「你被揍其实没啥关系,但你把我的虎哥也给拐走了啊,他要是被欺负咋办啊。」
唐悠一口气转不上来。
霍虎:「大哥就送他回到家门口,再去北京找你们,不当特种兵,太穷了。」
张帅看了展行三人一眼,笑着朝林景峰说:「听小贱说,三爷打算洗手了?」
林景峰想了想,答:「或许吧,钱不够花,离我的目标还差点,说不定还得跑一趟敦煌。」
张帅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问:「近期还有什么打算?」
林景峰说:「先去北京,得把小贱身上的佛骨送到博物馆去,再找个地方让他住下来,旁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张帅道:「成,到了以后给我地址,三天两头去看你们。」
林景峰点了点头,展行和唐悠、霍虎过来,展行问:「你弟到底上哪去了?」
张帅答:「找神光蛊去了,十万大山七千余寨,应该还有不少僰人的骨血。」
唐悠诧道:「找到以后,你就多个弟妹了?」
张帅尴尬笑了笑,不答。
展行怀疑地眯起眼打量张帅:「不是这样吧,前天他还说来着……不是去帮你找媳妇吗?」
张帅一本正经答:「小畜生想找媳妇还是找嫂子,你说我管得着么?都说长兄如父,我可是没他办法,只得随他喜欢了,拍张照留念吧?小贱不是很喜欢拍照的么?」
展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张帅说:「那么,哥们儿?就在这里散了?」
数人逐一与张帅拥抱,展行又道:「祝你们也过得好。」
张帅眼眶有点发红,说:「以后常聚,车票在这里了,多保重啊!兄弟们!」
凯里道别,天各一方,林景峰与展行手牵着手,乘上开往北京的火车,霍虎则与张帅挥手,带着唐悠前往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