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2 / 2)

李未央一路回到自己的李家,这才问赵月道:“脸上的伤严重吗?”

赵月摇了摇头,道:“小姐,今天奴婢——”显然是要解释今天的事情。李未央静静望着她,道:“你认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吗?”

赵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而李未央却见到她目中似乎有恐惧之色,叹了一口气,便道:“你不敢说?”

赵月低下头,甚至都不敢看李未央。她原本是被派来保护李敏德,可是却被给了李未央,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李敏德是主人,可现在,她不知不觉被李未央折服,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边,但是有些话、有些人,她发自内心地畏惧,根本连提都不敢提,甚至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她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不敢说,便我来说吧。”就在此时,屋外走进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穿了月白色的锦缎长袍,面若冠玉,眉目含情,叫人看一眼就没办法移开目光。

李未央看向他,微笑道:“你终於舍得出现了?”一连三日,李敏德都不见人影,只是传了个消息来说他尚且有事要处理。

“灾星到了京都,我总是要做一点准备的,可是还没等我准备好,就听说你碰上她了。”李敏德叹息了一声。

“灾星?”李未央微微扬起眉,“你说安国公主吗?”

李敏德叹了口气,道:“若只是她一人,倒还不算麻烦。”

李未央瞧他那样子,倒似乎真的有点苦恼,不由笑道:“你怕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吗?”

李敏德自动自发地跑去坐在她身边,长长的睫毛眨一眨,彷佛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是啊,这些人都很麻烦——不然,全部宰掉比较好。”

李未央看他的确是真的在思考这个做法的可行性,微微一笑,道:“怕是没那么容易,今天我看光是那安国公主身边,便有四个顶尖的高手。”

李敏德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刚才你问赵月的问题,我便可以回答你。你知道死士吗?”

死士?李未央当然知道,各国的将军,王侯,无不以死士集团作为军事第一力量来着力培养。因为这些秘密的人,不管是政局与战场上都是相当犀利而霸道的工具,能左右很多看似不可能逆转的政局。比如在漠北对付蒋家的时候,出动的那批人,便是死士。

“死士的确各国都有,但是越西的死士,却格外不同。相传越西三百年前,有一位修习武艺的大宗师谢京。他祖传有一本兵书,内容大开大合,非常适合於战阵冲杀和战场混战。而且招式简洁,招招致命。这本兵书偶然到了元氏的手中,元氏本不过是普通的豪门世家,可是当家的家主元天康吸收了兵法要诀,训练出一支一万人的精军,他们的战斗力卓越,力量惊人,并且元天康还通过训练,总结出了一套精锐部队的训练方法。这种独特的训练方法,需要长达五到十年的时间。有严格的淘汰制度,十中取一。但一旦训练成型的士兵,战斗力绝对卓绝,战阵中冲杀如虎进狼群,迅疾便可斩敌於马下,威武异常,所以在过去,这支队伍战无不胜,被人们称为陷阵军。”

“陷阵军?”李未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微微露出迷茫的神情,“为什么从未听闻过呢?”

李敏德微笑着道:“陷阵军的传说,只有越西皇室才最知道,外人只知道这支军队战无不胜,可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却是无人能揣测。可以说,在元氏在与越西前朝的金氏对战十年中,陷阵军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他们曾以极少的一千精锐骑兵猛冲敌阵,终於大败金氏的精骑两万人,还曾依靠三千陷阵军在四千步兵配合下冲垮金氏十三万大军,阵斩金氏将领二十四人,直达金帝御帐,追杀溃散的金氏部队直至越西皇都,最终夺得了皇位。”

李未央知道每一代的开国皇帝都有自己的王牌军,但世上真的存在这样厉害的秘密部队吗?听起来,真像是天方夜谭。

李敏德说了一半儿,便顺手掀起了刚才白芷盖在她身上的锦被道“脚可好些了么?”

李未央正听得有趣,要催促他说下去,他却道:“那药膏果然好用么?”

李未央笑道:“即是你送的东西,自然是药到病除了。还不赶紧往下说。”

李敏德大笑:“何必这么着急,”他向一旁早站着没动的墨竹招了招手,将她手里的瓷盅取了,看了看道:“金丝燕窝算是对症,可是凉了就没效果了。你先吃了我再给你讲。”

李未央向来不喜欢这种过於甜腻的东西,再加上那大夫还加了药在里头,闻起来味道更是古怪,谁知李敏德把锦被往旁边推了推,坐在了床上:“我来喂你。”

李未央微微吃了一惊:“不必,我自己来。”

李敏德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你我之间,还生分些什么?若是不吃,那我便不说了。”

汤匙送到唇边,李未央只抿了一口,便催促他继续往下说。李敏德叹了口气,把燕窝尝了一口,也皱起眉头:“真的太甜了。”

李未央却蹙眉,抢了他手里的燕窝,道:“这么珍贵的一支队伍,难怪只能训练出一万人了,那么,后来夺得皇位之后,这些人都去了何处?”

李敏德笑道:“这种军队无比珍贵,在常规的战斗中一般是舍不得投放战场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聚拢在一起,於是越西开国皇帝便想了个法子,把这一万人从部队里特别抽出来,让他们充当了皇帝的亲军,近卫军,司职保护,刺杀,秘密行动等任务,所以,几乎每一个陷阵军,对於普通人臣子来说,都称得上一种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皇帝开始怀疑你,要除掉你。”

李未央看着一直低头的赵月,道:“那么赵月和赵楠他们——”

李敏德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尽管这批人都被分散开了,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逐渐发生了背叛皇室的行为,元氏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中的背叛者一一剿灭。所以后来越西皇室认为,陷阵军虽然强大,但他们从开始训练的时候就是成年人,都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背景,因此心理上却不够稳定,不够忠心,放在身边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於是他们另辟蹊径,开始舍弃有了独立思想的成人,而专门挑选那些有潜力成为陷阵军的小孩。”

李未央听到他的叙述,不禁怔住,她的目光落在赵月的身上,发现她的脊背开始微微颤抖。原来如此,所谓的越西死士,根本是从孤儿中选择的。李敏德继续往下说,越西皇室挑选的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把他们集中起来,与世隔绝,进行残酷的淘汰训练。合格者被磨练掉七情六慾,成为专职的杀伐工具,同时又确保绝对的忠诚。原本的陷阵军渐渐的不再那么隐秘与恐怖,单兵实力也逐渐的大不如前,他们慢慢的退出地下舞台,而更多的成为专职护卫,可是更为恐怖的存在便已经产生了,这一类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杀人工具,便称之为越西死士。

看到赵月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李未央轻轻道:“赵月,你先退下去吧。”

赵月身体一震,随后轻轻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退了下去,李未央发现,她刚刚在的时候,彷佛十分的紧张,甚至连背后都湿了。

“我觉得,赵月和赵楠并不是那种冷心绝情的死士。”李未央看着赵月的背影,低声道。

李敏德点了点头,道:“他们不是,他们的祖父曾经是一个陷阵军的优秀将领,被派去参加过针对死士的训练。所以,虽然他们两个也接受过死士的训练,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真正的死士。”

“难怪今天赵月看到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会露出那么惊恐的神情,我猜,安国公主身边的那四个人,便是真正的死士,赵月之所以对他们如此畏惧,是因为曾经亲眼瞧见过他们的淘汰过程,知道那些人的可怕之处。”李未央准确地做出了判断。

李敏德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是啊,越西皇室训练出这么一批怪物,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恐惧的。”

李未央好奇:“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

李敏德琥珀色的眼睛带了一丝寒意:“你相信吗,经过秘密的训练,十岁小孩也能轻易的一拳打死一个成年人?”

李未央惊讶地盯着李敏德,几乎以为他是夸张:“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训练?”

李敏德想了想,道:“每一个人,天生便有一种隐藏的力量,但是往往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驱动,死士的训练,便是通过各种难以想像的方式,调动他们的克制力与承受能力。然而——这种程度是赵月他们没办法做到的。”

李未央若有所思,道:“看样子,不是灾星到了,而是煞星到了。你刚才所说,除了那安国公主,这次还有其他人一起来,说的是不是那越西的四皇子,燕王殿下。”

李敏德点点头,道:“是啊,那可真是个大灾星啊。我猜测,他这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除掉我。而他的背后,便是越西的裴皇后。”

皇宫,更鼓声远远的传来,远离正殿的暖阁中,皇帝身着便服,手里拿着一份奏章,神色微倦。一旁的莲妃察言观色地送上参茶道:“陛下,歇会吧。”

莲妃生产、做完月子,却更见身体丰腴、容貌美艳,在宫中的地位也一时无两,只是此刻,连她也不能抚慰皇帝焦躁的内心,皇帝接过茶盏却不喝,目光依旧胶凝在奏折之上。从莲妃的角度望去,那份奏折是无比华贵的金紫色,右下角还绘着一个凤凰浴火图腾。

“陛下,这奏章,可是有什么不妥?”莲妃关切地问道。

“这是越西的国书。”皇帝叹了口气。

莲妃不由吃惊,今天晚上刚刚招待了越西的安国公主,在她看来却是个被娇宠过分的小女孩,只是那位同来的越西四殿下,说是身体不适不能参加饮宴。但既然使臣已经到了,越西又呈上了国书,如此郑重其事,不知是何要事,竟让皇上如此凝重。

皇帝将茶盏搁到一旁,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皇子之中,谁能迎娶安国呢?”

莲妃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轻瞥那奏章一眼,道:“陛下,这样的问题,您实在不该问臣妾的。”

皇帝笑了笑,道:“既然是婚娶,就是家事,没什么不能问的,你且说说看。”

莲妃笑道:“所谓美人配英雄,自然是七皇子足以相配了。”若是能拥有越西皇室的力量,拓跋玉的实力将会大为增强。当然在今天晚上皇帝举办的小宴会上看来,对方是有那么一点任性,但九公主不也这样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要嫁了人,再刁蛮的小辣椒也要变成柔顺的花朵,莲妃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她一厢情愿地帮拓跋玉牵红线了。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早已试探过老七的意思,他不乐意。为了他母妃的事情,朕多少有些对不住他,在婚事上,他喜欢谁,就娶谁吧。”有些事情,身为皇帝的他其实是知道的,他曾经听探子密报,越西安国公主,虽然才貌双全,出身高贵,但德行有失,性情残忍,这样一匹胭脂马,非寻常人所能驾驭,他向来看重拓跋玉,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反倒是给他找麻烦。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莲妃和皇帝是各怀鬼胎,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得到的消息并不对等。因此莲妃一听,顿时怔住,满朝文武之中能配得上安国公主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几个人,可听皇上刚才的意思,摆明了不想让拓跋玉去,那么,还有谁呢……她一边心中盘算,一边谨慎地答道:“太子如今倒是缺个正妃——”

皇帝冷笑,道:“不妥。”他都打算废掉太子了,不过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若是把安国公主嫁给他,岂不是要扰乱大局吗?

莲妃的心中慢慢沉下来,虽然找蒋家报了仇,可经过上次那件事,她很明白自己被太子和拓跋真盯上了,尤其是拓跋真——难道皇帝是想要让拓跋真迎娶安国公主吗?安国公主到了太子手里只能发挥五分作用,可若是成为三皇子妃,那麻烦可大了。她柔声道:“皇上若是为难,不如另挑个拔尖人选出来,封个爵位,遣他和亲?”

皇帝摇了摇头,道:“没有根基,是无论如何配不上皇室公主的。现在,真正匹配的人选,只剩下三皇子了。”

莲妃拧眉,却不敢再多说半句,刚才她特意绕过三皇子,已经太明显了,若是叫皇帝瞧出她的心思,岂不是危险吗?

皇帝眸光微转,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也罢,朕看那安国公主一直盯着三皇子,必定是瞧上他了,这婚事,倒也不错。”

莲妃心中郁卒,拓跋真实在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狡猾的一个,比狼更坚韧,比狐狸更狡猾,表面上总是温和地笑着,看起来十分和气,可做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狠毒。若是让他得到了安国公主,岂非是如虎添翼,再想要除掉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她微笑,心中决定回头便去找李未央商议如何解决这事情,口中却道:“既然您已经想好和亲人选,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皇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点拍着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这声音竟然让莲妃一时心惊,过了片刻,皇帝终於停下敲桌的手,开口道:“还有一个越西燕王。”

“燕王?”莲妃不免吃惊道,“燕王如何?”越西的皇子与大历不同,各自成年后开府不说,都是直接封了亲王的,比如这燕王殿下,便是越西的四皇子。

“既然对方愿意送一个公主过来,朕当然要选一个恰当的人选过去了。”

莲妃一怔,道:“您的意思是——燕王殿下也要娶王妃吗?”

皇帝哼了一声,却有了点笑意:“不错。”停一停,又道,“不过,这人选么就更加难以抉择了。”

莲妃立刻露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皇帝果然解释道:“原本小九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她已经许配了人家,而且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轻易悔婚,不好向罗国公府交代!公主中又没有其他适龄的人选,若说身份匹配,只剩下一个人了——”

莲妃心中一个咯噔,冲疑地道:“陛下英明睿武,想必心中早有人选,但照臣妾看来,派往越西的人选需当慎重考虑才是,毕竟换了寻常人,越西可能会觉得受到了怠慢……”

皇帝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朕主意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