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她伸出双手,抱着他的头,从耳根慢慢抚向脸颊,不放过他面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要借由这种方式,把他刻入心底。
陆栖行见她这幅样子,心疼得很,用力按住她的头,把她搂到怀里,凑到她的耳畔,用力承诺了一句:“下次再见之日,便是我娶你之时!”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傅芷璿压下心头的不舍,推开了他,往门口走去,手扶上把手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保重,一定要回来,否则……否则我就嫁给别人,气死你!”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但陆栖行心里还是有诸多不舍,他大步往前一跨,走过去,长臂用力一捞,再次把她抱入怀中,对着她的耳垂,重重咬了一口:“休想!”
说完不舍地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激烈又动容,似是要把所有的不舍和挂念全倾注在这个离别的吻中。
“若是遇到事,拿着匕首去找御林军总统领侯岩庭。”最后,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嗯。”傅芷璿应了一声,抬起头,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茶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二楼大开的窗户处吹来一阵阵冷风。她下意识地拢紧了上衣,望着那洞开的窗户,低喃了一声,“保重!”
明明听到动静了,怎么还不出来?闻方在外面等得百爪挠心,再一看彻底暗下去的天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正准备再催一边,忽然,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了。
“走吧,回去了。”傅芷璿双手缚在小腹处,神色如常地说道,然后率先往楼下而去。
闻方装作没瞥见她红肿的眼睛,轻轻跟在后面。
两人一言不发地回了客栈。
第二日,傅芷璿仍旧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前往城南,查看善堂和义学的进度。
工程已经接近尾声,屋顶的横梁已经搭好,今天在盖瓦。这片房子盖的都是巴掌大的黑瓦,薄薄的一片,成本虽然高了一些,但比茅草做房顶更耐用,也不用过几年就要翻修一遍。
附近流浪的乞丐和孤儿见到这样的高房大屋,纷纷凑过来,用火热的目光盯着这一切。
以后,他们也能住大房子了。
傅芷璿看着这些充满希望的目光,因为陆栖行离去而变得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沿着房子转了一周,李工头见她来了,立即在房梁上冲她招手:“傅夫人!”
“你们辛苦了!”傅芷璿含笑说道,“我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李工头知道她是个做实事的性格,并不在乎那些虚礼,因而便一挥手道:“好,那夫人自己转转,有什么要问的就叫小人。”
傅芷璿冲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才走了两步,忽地脚下一歪,整个人往地上倾斜而去。
幸亏身后的闻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夫人,夫人,你怎么啦?”
傅芷璿勉强站稳,扯了个苍白的笑容,苦笑道:“刚才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砖头,脚扭了。”
闻方往下望去,见她右脚脚尖着地,一副不敢用力的样子,估计伤得不轻,连忙冲路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喊道:“麻烦大婶帮我把我家夫人扶上马车。”
那胖墩墩的大婶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扶起傅芷璿的右臂,边走边絮絮念叨:“闺女啊,走路得看着点,别走神,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小心点……”
“谢谢。”听出她话里的真情实意,上马车时,傅芷璿感激地冲她道了谢。
闻方直接把她带去了岑大夫的药铺。
好在她这伤不重,只是扭伤,休息几天就好了。岑大夫给她开了一贴敷的药,嘱咐她这几日不要出门,好好养伤。
傅芷璿都一一应下。
回到客栈,小岚见她的脚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又担忧又难过,在她连番保证下,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没过两天,小岚就知道是她放心得太早了。
在傅芷璿再次不小心打翻了一碗汤,洒了一身后,小岚终於忍不住,偷偷把闻方叫到一边,低声问道:“喂,自从那天扭伤了脚后,夫人就变得魂不守舍的,你天天跟着夫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方心里隐隐有数,但这事可不能告诉小岚这个小丫头。他握住拳头,抵在唇间轻咳了一声:“没有。”
“没有,那就奇怪了。”小岚呢喃了一句,忽地一拍手掌,惊讶地说,“夫人该不会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自从摔伤了脚之后,她就爱无精打采的坐在窗前,盯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一看就大半天,连最感兴趣的帐册都很少摸了。做事也是恍恍惚惚的,老出意外,令人担忧。
见小岚两眼发亮,一副坚信不疑的样子,闻方轻嗤了一声:“你想多了。”
但小岚不依,第二日就去庙里给傅芷璿求了一个经过大师开光的平安符回来,非要傅芷璿戴上。
傅芷璿竟二话不说地戴上了,还顺口安慰了小岚一句:“我没事,你放心。”
小岚见她似乎恢复了正常,坚持认定是自己这平安符起了作用,还嚷着要去庙里还愿。
傅芷璿心里装着事,无人能诉说,也无处可寄托,索性答应了小岚,一起去庙里还愿。
等她脚一好,两人就出发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又恰逢初一,来庙里祭拜的人不少。
傅芷璿跟着小岚还了愿,又虔诚地在佛前跪拜了良久,在心里默默地许愿:求佛祖保佑,让陆栖行平安归来。
拜完佛,两人出了菩萨殿,刚迈下台阶,迎面就走来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其中之一,正好是户部尚书范嘉义的夫人,她携带着两女,猝不及防地与傅芷璿正面撞上了,哪怕圆滑如范夫人,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
很快,范夫人的脸色就恢复了自然,若无其事地唤了一声:“傅……”
但她才叫出一个字,傅芷璿已经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了。既然范嘉义不是站在陆栖行这边的,也影响不了京城大局,她又何必花心思去应付范夫人。
范夫人没料到她这么不给面子,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别过头,装作不认识傅芷璿。
但范二小姐就没这么沉得住气了,她扁扁嘴,冷哼道:“傅芷璿,站住,没听到我娘在叫你吗?你当你算哪根葱,别说没攀上辰王,就是攀上了,也嘚瑟不了两天了……”
她的嗓门不小,惊得附近几个夫人都诧异地望着她。
看到这一幕,范夫人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斥责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真是后悔今天带这个女儿出门,也不看看场合,什么都敢说,若是被人听了去,传到太后娘娘耳中,这还了得。
范夫人喝止了范二小姐,忍不住扭头瞥了长女一眼。
范大小姐连忙轻轻摇了一下头。她深知自家妹子的性子,又怎么会与她说这种事,想是她无意中偷听到父母亲的谈话,记在了心中。
经过这一段插曲,范夫人深恐这个嘴巴不把门的二女儿又扯出什么,被人听了去,给家中惹下大祸,匆匆上了两炷香,连主持大师的佛法也不听了,便着急地回了家。
这边,傅芷璿一回到客栈便把闻方叫进来,然后把范二小姐的话重复了一遍,担忧地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王爷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闻方笑着摇头:“没有,夫人多虑了。只是,王爷最近告病在府中修养,太后娘娘很是担忧,派了好几拨御医去王府替王爷治病。不过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因而,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王爷得了不治之症,快不行了。”
傅芷璿恍然大悟:“府中还有一个王爷?”
否则如何能瞒得过太医的眼,想必萧太后派过去的都是她的亲信,要瞒住他们,必须得有人代替陆栖行。
闻方笑着默认了。
傅芷璿彻底放下心来,原以为这事与她无关了,谁料第二日,便有宫人来宣旨,让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