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立秋过后, 天气逐渐有转凉的趋势。昨夜更是下了一夜罕见的大雨,一洗前几日的火热, 连天上的太阳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清晨打开门, 抬眸望着一晴如洗的碧蓝天空,闻着带着泥土芬芳的潮湿空气,令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振。
小岚高兴地拉着傅芷璿:“夫人, 今年终於下了一场大雨,肯定会有很多山菌卖,咱们去集市看看吧。”
傅芷璿笑看着她:“不必急, 现在还早,只怕你喜欢的山菌还在进城的路上。”
城外靠山的农夫猎人上山采集山菌,再拿进城卖,这中间少不得也要几个时辰。
小岚一想也是,羞赧地摸了摸脸颊:“还不是今年夏日都不怎么下雨, 奴婢太兴奋了。”
山菌是只有夏秋季节雨后才会有的一种特色菌类, 很受一部分人的喜爱,正好傅芷璿就是其中之一。因而每年只要一下雨,小岚都会去买些回来,但今年自入夏以来还没怎么下过大雨, 因而市面上也没怎么出现过山菌, 难怪小岚这么兴奋。
傅芷璿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笑看着她:“嗯,你先去做好准备,我们待会就出发。”
小岚点头, 往外走了两步,又扭过头说:“夫人,闻方还没回来,要奴婢另外去租一辆马车吗?”
傅芷璿沉默了一会儿:“不用,他一会儿就回来,等他回来咱们再出发。”
这一等就到了快中午,闻方才急匆匆地赶回来,眼底还带着青色,一看就知道昨晚没怎么睡。
不过他的精神看起来极好,神采奕奕地走进去对傅芷璿说:“夫人,幸不负使命,苗铮那边的已经安排妥当了。”
这么快,傅芷璿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欣悦之色:“好,你辛苦了,先下去吃点东西,咱们过一会儿就出发,去集市。”
“不用,在回来的路上,小的买了两个烧饼吃,现在不饿。”闻方推辞,“小人这就去赶车。”
於是快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前往集市。
难得气温降了一些,哪怕快中午,集市上人仍旧很多。小岚像个小管家婆一样,看到什么都想买,老母鸡,正好给夫人补补身子,最近她太操劳了。还有新鲜的梨,秋天多燥热,煮些梨水给夫人润润嗓子。
傅芷璿与闻方默默跟在后面,等她买完,闻方就伸手接过去拿着。
不知不觉,闻方的两只手都提满了。小岚又拿起一捧青核桃,正想再挑点,一扭头就看到闻方塞满了手,顿时讪讪地把青核桃放下了:“夫人,差不多,咱们回去吧。”
傅芷璿一瞧时间,也应该是差不多,便道:“嗯,走吧。”
集市人群攒动,三人废了些力气才挤出去,刚到街尾,远远地就看到六个别着大刀,满脸横肉,气势汹汹的衙役往这边而来。
附近的百姓见了,生怕惹上这群煞神,忙侧开身回避,不过短短一息的功夫,拥挤的集市就给他们腾出一条路来,而站在路中央的傅芷璿三人便格外打眼了。
小岚瞧见那六人似乎来者不善,轻轻拽了拽傅芷璿的袖子:“夫人,咱们也避开吧,别打扰了差爷们办事。”
避开,怎么避开?这六个衙役找的就是他们。
傅芷璿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低声叮嘱:“小岚,待会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夫人,小岚不怕,这又不关咱们的……”
小岚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而那六个衙役走到了傅芷璿面前,板着一张阴森森的脸,语气不善地说:“你就是傅芷璿?”
傅芷璿笑看着他,点头道:“没错,在下正是傅芷璿。”
那人凶狠的眉眼一撇,语气极冲:“傅氏,有人状告你侵吞苗家家产,请与我们走一遭。”
小岚听到这里慌了,哆嗦了一下,连忙跑到傅芷璿面前,伸展双臂拦住他们:“几位差爷,我家夫人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可能是同名同姓,你们再查查吧,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滚开!”为首的衙役不悦地瞥了小岚一眼,按住刀鞘的手动了动,连解释都不屑,“再妨碍我们办事,连你一并抓了。”
见状,傅芷璿立即伸手把吓得脸色苍白,腿软的小岚拉到后面,然后往前两步,走到那衙役面前,浅笑道:“好,我与你们走。”
接着,头一扭,对紧跟在后面的闻方说:“把马车赶过来。”
闻方点头应是,疾步往巷子外面去。
为首那衙役见了,往他前面一站,堵住了他的去路,然后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傅芷璿:“傅氏,你只怕还没弄清楚状况,你现在是戴罪之身,还想坐马车?哼,给我带走。”
说完,一挥手,后面几个衙役就冲上来,把傅芷璿团团围住。
本来这衙役也不想如此着急的,不过上面吩咐了,一定要让傅氏尽快认罪,不给她吃点苦头,她怎会认罪。
况且,他们还是用两条腿从邕县走过来,傅氏这样一个阶下囚,凭什么坐马车。折损折损她,既能讨好上面的人,又能给他们这枯燥的行程找点乐子,何乐而不为。
傅芷璿把一脸急切,都快哭出来的小岚推了出去,然后抬起头,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却陡然淩厉了几分:“戴罪之身?我何罪之有?府尹大人都还没宣判呢,你们就给我定罪了。你们是哪儿的差爷,我怎么看你们面生得很,似乎从未在府衙见过,在场的父老乡亲有人见过吗?”
问一群平头百姓有何用?以为拿这些人就能压他了。为首的衙役咧嘴一笑,阴沉沉地盯着傅芷璿,嚣张地说:“你管我们那个衙门的,跟我们走就是了。”
他这样一说就坏事了。本来这几人就面带凶相,一上来就拔刀,给人极不好的印象,现在面对傅芷璿的质疑,竟然连辩解都没有,如此倨傲又嚣张的态度,令人生疑。
更要命的是,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这家伙肯定是冒充差爷。”
这一喊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人群里接二连三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就是,连哪个衙门都说不出来,谁信啊,快去叫巡街大人过来。”
“谁在胡言乱语,妖言惑众!”为首那人火大了,昂起头,抬起头放眼望去,想要把说话的人揪出来。但一眼往过去,全是一颗颗黑黑的头颅和一张张带着怀疑之色的脸,压根儿寻不出是何人在喊。
逞威风不成,为首那人想起自家大人的嘱咐,也不敢多拖,冲后面几人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们强行把傅芷璿带走。
闻方见了,立即一闪身,像一堵墙一样拦在了傅芷璿面前,扯开嗓子大吼道:“你们是何人?受了谁的指使,要对我家夫人不利。”
他的声音极其洪亮,在空旷的集市上扩散开来,传得两条街外都能听到,更逞论附近的百姓。一个个皆怀疑地看着这六个衙役。
为首那人火了,猛地拔出白森森的大刀对准闻方:“小子,别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并拿下。”
“何人在集市喧哗拔刀!”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衙役的背后传来。
为首那人扭头一看,就瞧见坊市署令带着两个差役气冲冲地走了来。
他暗恨,放下刀,大大咧咧地从袖袋中拿出一张押解令递给了署令:“这是押解令,傅氏犯了侵吞他人财产罪。我家大人命小人来带她回县衙受审。”
署令瞥了一眼下面的印章,眉头微皱:“邕县县令?”
见那衙役点头,他虽心生疑惑,但到底官卑人微,不欲多惹事端,便什么都没说,把纸递给了这邕县来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