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铮听了,一扭头看着他,倔强地说:“不用,我能做到,只要能给娘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也能做。”
傅芷璿见了,微微点头:“米管家多虑了,苗公子不用亲自去见徐荣平,他若来了,寻个借口避开就是。”
这倒是不难,米管家放心了:“那好,虹旎那边,小人先派人盯着,一有消息,小人就通知你们。”
傅芷璿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嗯,我让闻方先派人去查一查徐荣平的岳父,你们这边安排人去调查一下徐荣平的妻妾。千里之堤毁於蚁穴,咱们无法从正面搬倒徐荣平,只能另辟蹊径,我就不信,他没有软肋。”
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苗铮没有反对,他抬头望着灵堂前明明灭灭的烛火,轻声道:“当务之急,是先让我娘入土为安,娘一天不入土,我就一天都不安心。”
“你担忧的不就是苗家那群老头子吗?这有何难!”傅芷璿轻轻一笑,对他们道,“三叔公一大把年纪了,除了贪财,最要紧的就是惜命,毕竟再多的银子也要有命才能花。我有一计,能让三叔公求着你让夫人早日下葬,今晚,你让守夜人……”
苗铮越听,眼睛越亮,激动得满脸通红:“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夫人主意多。此事成后,苗铮必重谢夫人!”
傅芷璿扯了一下嘴角,浅笑道:“你不用谢,毕竟我们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有的事先讲清楚为好,苗铮,这玉印是苗家的传承之物,代表着苗家巨大的财富,是你拿着还是我拿着?”
这绝不是谁拿着这么简单,轻飘飘的一句话里代表着无尽的深意。苗铮有一瞬的冲疑,旁边的米管家见了,忙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袖口,用眼神提醒他接过玉印。
苗铮错开眼,没理会他的暗示,想了许久,白净的脸上闪过某种决然:“既然母亲信任夫人你,苗铮自然也信,夫人,我欲聘你为苗家的大掌柜,在你掌柜期内,此物给夫人,将可调动苗家绝大部分的产业。待母亲下葬后,苗铮会寻来几个信得过的掌柜和里正,做个见证,定下契盟。”
只有这样,傅芷璿才能长长久久名正言顺的为苗家办事,替苗铮出头。否则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妇道人家,为他人强出头算什么事。
他会这么快就答应傅芷璿并不意外,苗铮并不是个善谋之人,但他有一个优点,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不说信任,单凭她给苗家办的这几件事,就足以令他把玉印交给她。傅芷璿眸光带笑:“定不负东家使命!”
***
当天夜里,苗家就出事了,听守灵的丫头说,昨夜阴风阵阵,半夜,冷风吹过,她似看到一拖着长长红裙的人影飘过,等她惊醒过来,一揉眼却不见了人影的踪迹。
她讲得绘声绘色,不过苗家的下人都是将信将疑。毕竟只是衣冠塚,棺材里也不过是夫人曾穿过的一套衣物而已,大大减小了世人的恐惧之心。
不过苗铮听后,却像发了疯一样,扑到棺木上,悲恸地大哭:“娘,娘,莫非是你回来了?你为何不来看儿子?”
他哭得太伤心,米管家见了,一边垂泪,一边让人去拉他:“少爷,你别哭了,许是夫人有什么心愿未了,咱们就别给她添乱了,让她走得安心吧。”
苗铮不动,双手死死扣住棺木,目光欲狂。
奴仆们不敢硬拽他,皆回头看着米管家。
“拉走,拉走!”米管家一挥手,索性亲自跑了过来帮忙,有了他带头帮忙,底下的人再不敢消极怠工。
苗铮死扒着棺木不放,身后的人拖着他猛拉,一个使劲儿,棺木上发出沉重的嘎啦声,棺盖错开,惊得大家都住了手。
米管家见了,走过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公子,咱们还是别打扰夫人的清静了。”
苗铮站着不动,目光沉沉地盯着露出了一个巴掌宽缝隙的棺木,旁边一欲邀功表现的丫头借机走了过去,轻声劝道:“公子……啊,那是什么?”
刚吐出两个字,她就变了音,莺歌燕语变成了惊恐狰狞的尖叫。
“何事大惊小怪!”米管家斥了她一句。
那丫鬟惨白着脸,捂住嘴,一脸受惊不小的模样,指着棺木上的那道缝:“米管家,里面,里面有一个骨灰罐!”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夫人只是衣冠葬,里面应该只有夫人最喜欢的一套衣物而已才对。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是她眼花了。
米管家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往前一探头,朝缝隙里望去。
惨白的烛光挤进棺木,照亮了一小方天地,在光亮的最明处,一只灰色的骨灰罐孤零零地矗立在柔软的绸缎上。
米管家大骇,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忙招来几个胆大的:“快,快,打开棺盖看看。”
两人合力,沉重的棺盖被推开,棺内之物在烛光的映照下无所遁形,里面真如那丫头所言摆着一只圆形的骨灰罐,而原本那件红裳却不翼而飞了。
“这,这,这……”米管家倒抽了一口气,字不成句,显然吓得不轻,“是何人的恶作剧?”
守灵的仆役丫鬟皆摇头:“没有人来过,更没人动过棺木!”
苗铮没理会大家的惊诧和不解,弯腰抱起罐子,拿到烛光前,转了一圈,发现罐身上,刻着几个潦草的字体“京城苗姜氏”。
“娘,娘,娘……”苗铮痛苦地把骨灰罐按入了他的怀里,似乎就像是在搂抱着自己的亲娘一样。
众奴仆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惊骇与震惊,难道这真的是夫人?
可夫人的骨灰盒是如何回京的?它总不能自己长了两只脚跑回来吧?况且官府通知他们的时候,可是说了,因为船上皆是死屍,登记在案后,他们把整艘船连同这些屍首一起给烧了,也就是说夫人骨灰应沉入了河底才对。可瞧公子的模样,又不像有假,在场的人连同米管家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里。
当天,这个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不翼而飞,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成为京中的一桩奇闻。
旁人听了,只当猎奇和故事来听,惊过,叹过,笑过之后就忘了,但有关之人就没那么镇定了。
苗伯生牙关打颤,盯着父亲眼底的青紫,嗫喏着说:“爹,咱们家昨夜出现的那个女鬼会不会就是姜氏?”
“女鬼,什么女鬼?”苗伯余转过眼望向三叔公,“三叔,六弟说的鬼是怎么回事?莫非,昨夜府上闹鬼了?”
他一语就猜中了,三叔公却不肯服输,昂起脖子轻斥道:“哼,故弄玄虚罢了,不过是一介妇人,她又死在千里之遥的安顺城外,有何可怕的?”
若是他精神不那么憔悴,这句话还有些说服力。
苗伯余看了看他,没有多言。
第二日,三叔公眼底的青团更大更深了,似乎一夜未睡。
见状,苗伯余忍不住有些担心,问三叔公:“莫非那女鬼又出现了?”
三叔公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河蚌的嘴,紧闭不开。
苗伯生把苗伯余拉到一边,低声解释:“二哥,自昨晚日落之后,父亲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晚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大半宿,今早天没亮,他就起来了。”
这可不行,三叔公可是他们家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他的辈分摆在那儿,没了他,他们如何以辈压人?
苗伯余素来鬼点子多,他眸光一闪,轻轻地说:“三叔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听说城外太平观的道士最有名,你今天去请一个回来,让他看看家里,尤其是三叔的房间,有妖除妖,有鬼收鬼,也好安了三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