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2)

这一晚,傅芷璿失眠了,到了子时三刻才睡着。

次日,看到她眼睛上的两个黑眼圈,乌文忠什么都没说,直接丢了一把砍刀给她:“过来帮忙。”

说完,拉开了杂物房,拿出几截青竹,然后慢慢把这些竹子劈成细细的一根,再编织起来。

他年纪虽大,但手眼极其灵活,竹篾在他手中像是活了一般,宛如飞花传针,速度极快,才一个上午,竹篾编制的竹箱底部已经成形。

傅芷璿没想到他还会这一招,看得津津有味,由衷地赞道:“乌伯伯,你这双手真神奇。”

神奇吗?乌文忠摊开布满老茧的手,前半生,他也没想过这双握剑的手会改握砍刀,天天与这些物件为伴。

“没什么好神奇的,不过谋生的手段罢了。”乌文忠淡淡地说。

因为竹编技术带来的新鲜感冲淡了她心里的焦虑和担忧,这一天倒是没那么难熬了。

晚饭过后,陆栖行还是没回来,算上来,他已经走了两天一夜。

他当时说,若是顺利,短则一两天就回来,现在还没回,是不是说这件事并不顺利呢?

傅芷璿心里隐隐发愁,又帮不上忙,只能按捺住焦躁的心。

但这一晚,她毫不意外地做噩梦了,一会儿梦到陆栖行找到了人,解决了安顺的事,回来站在门口叫“阿璿”,一会儿又梦到他们被人发现。

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交织在一块儿,弄得傅芷璿很是头痛。

眼看天已蒙蒙亮,她干脆起来换了衣服,梳好头,带上钱走出巷子,准备出去买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

看见她,老板娘很高兴,招呼她坐下,说到:“乌老伯不吃豆腐脑,你夫君也不爱吃,反正你们家就你一个人爱吃,不如你就在我店里吃算了,暖和。”

这时候,乌伯伯还未起床,她回去也没事做。傅芷璿想了想,谢过老板娘,坐在店门口的小凳上吃了起来,刚出锅的豆腐脑,照理说,应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可傅芷璿却觉得少了那么一股子味道。

“怎么,妹子,我家豆腐脑不合你的胃口?”老板娘见她吃了一口就不动,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近日太过劳累,做出的豆腐脑失了水准。

傅芷璿摇头:“没有,很好吃。”

说罢,连忙低头吃了好几口。

见状,老板娘高兴地笑了:“妹子,喜欢我再给你添一碗。”

傅芷璿连忙摆手:“不用,够了,老板娘,够了。”

吃过豆腐脑,傅芷璿拿起手帕抆了抆嘴角,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天来买烤鸭的小丫鬟。

她一手抱着好几本书,另一只手拿着香囊往外掏铜板。

那香囊已经用了一些年头,封口的红绸线被她这么一拽,突然断裂,铜板滴溜溜滚了一地。

那小丫鬟急得连忙蹲下身,在地上铺了张手帕,把书放在上面,然后低着头寻找那些滚得四散零落的铜板。

忽然,一阵春风吹来,刮得书本上的纸张往上飘起,哗哗作响,几张纸从书本里飘了出来,抆过地面,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哎呀……”那小丫鬟急得直跳脚。

傅芷璿见了,起身走过去,帮她拾起飘落的纸张,拿了回去,递给了那小丫鬟。

“谢谢你啊。”小丫鬟显然也认得傅芷璿,眉眼弯弯,开心地笑了,接过纸,然后翻开书,随意地把那几张纸胡乱压了进去。

哪知书本上顿时鼓起厚厚的一团,她无奈地翘了翘嘴,打开书,把那几张纸拿了出来,抚平。

晨风再度袭来,书本又被翻起。

傅芷璿见了,笑道:“要我帮忙吗?”

忽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停留在小丫鬟手中拿着的那张纸中间的红印上。这红印应是由图章在白纸上按盖而成,上面有此人的姓名、籍贯等。

而好巧不巧的是,纸上所印的姓名正好是甘源。傅芷璿倒是有些庆幸,前几日,陆栖行与乌文忠议事时,她未避开。

小丫鬟毫无所觉,头也不抬,点着小脑袋说:“好啊,麻烦你帮我按住书,别让风刮跑了。”

傅芷璿点头,手按在书上。

小丫鬟把纸张抚平后,松了口气,拿过来,把它们夹在书里,低声冲傅芷璿抱怨道:“这些书好沉。”

傅芷璿看着她,目光微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么早抱这么多书去干嘛?”

小丫鬟低声抱怨了一句:“这是我家小姐背着老爷夫人偷偷借给林家大小姐的书,结果这林家人见我们家落难了,就迫不及待地跟咱们家小姐划清界限,昨日就派人来叫咱们去把书取回来。恰好我今儿要来这里买烤鸭,书房那边的大刘就让我顺便把书捎回去。”

傅芷璿听明白了,这小丫头年纪小,估计在甘府也没人撑腰,所以这会儿甘府落难了,那些仆人都偷奸耍懒,把活儿推到了她头上。

“那只烤鸭呢?也是他们叫你来买的吗?这么多东西,怎么就不多派一个人出来帮你呢。”傅芷璿替她抱不平。

小丫鬟嘟囔着嘴道:“不是,烤鸭是毛妈妈特意吩咐我买的,小公子最喜欢吃烤鸭,毛妈妈让我买回去哄小公子开心。”

傅芷璿故作惊讶地说道:“毛妈妈?她是你们府上的管事妈妈吧,她这么器重你,你有委屈何不跟她说。”

小丫鬟没什么心眼,抱起书,嬉笑道:“不是,毛妈妈是夫人的管事妈妈,夫人现在让她看着小姐和小公子,除了两位小主子的事,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哦。”傅芷璿恍然大悟。

小丫鬟接过老板递来的烤鸭,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对傅芷璿说:“今天谢谢你哦。”

说完,哼着小曲,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往福林街东边去了。

傅芷璿缓缓转身,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突然拔腿飞快地往家跑去。

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正在打水的乌文忠看了她一眼:“发生了何事?大早上的跑这么急。”

傅芷璿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碰地一下把门关上,背靠着墙,脸色极其难看:“乌伯伯,甘源有问题。”

乌文忠提着水桶的手一顿,连忙把桶放在了地上,抬起头,直视着傅芷璿:“为何这么说?”

傅芷璿让自己冷静下来,飞快把她的判断说了一遍:“前几日我还与你们说过,看到好几条街道外的人来买烤鸭。今儿我又遇到那个小丫头了,她是甘源家的丫鬟。据她说,是奉了甘夫人的奶娘之命,来给家里的小公子买烤鸭。”

“上次我碰到她时,城中戒备还比较森严,试问,城里才出事三日,她家男主人生死不明,前途未卜,而甘府又被围困。绝大部分人家遇到这种事,都会是一家人抱头痛哭,哀叹一家人命运不济,抑或是想办法脱困,哪还有心思满足口腹之欲。甘夫人的奶娘,或者是甘夫人这样的做法太不合常理了。实在不像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应有的行为。”

乌文忠面露沉色,思忖半晌,颔首道:“你提醒得对,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谨慎为上,我这就安排人去通知王爷他们,让他们暂时别动手。”

这已是陆栖行离开的第三天,傅芷璿心中焦急,脱口而出道:“乌伯伯,我也去。”

乌文忠不赞同地看着她:“我答应了王爷,看好你,等他回来,你还是在家里等他吧。”

傅芷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可是,万一王爷他们已经动手了呢?若我猜测是真的,甘府的事就是引咱们上钩的假像,事不宜冲,咱们分头去行动,乌伯伯,你差人去通知王爷,我去甘府外面转转,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这话说出了乌文忠的隐忧。

这已是第三日,他们却冲冲未归,不得不令人担忧。万一真是踏入了对方的陷阱,被人发现了陆栖行的身份,那麻烦就大了。

见他不说话,傅芷璿心急如焚,催促道:“乌伯伯,你就别想了,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再说我这弱女子的身份也是一个天然的好伪装,只要我不做出过激的举动,他们不会轻易怀疑我的。”

多一个人多分力,乌文忠一想到傅芷璿的心细如发,也觉得让她去附近看看也好。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只在附近转转,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若发现情况不对,回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冲动行事。”乌文忠沉重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