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夫人, 你发烧了吗?”小岚看着傅芷璿红通通的脸, 很是疑惑。
傅芷璿连忙摇头, 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可能是有点热!”
“那奴婢去把炭火拨小一些。”小岚信以为真。
她扭头往火炉边走去,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傅芷璿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抚了一下鬓角,眼神紧张地瞥向门口,祈祷来的千万别是陆栖行。
想到先前那尴尬的一幕,傅芷璿现在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当时,陆栖行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神经, 突然把她按进了怀里。
在傅芷璿的心里, 陆栖行虽然位高权重,但却极守规矩, 不是那等浮浪之人, 因此完全没想到他会在大街上做出这等失礼的行为, 当时就傻眼了, 竟忘了推开他。
幸好,章卫他们骑马追来, 马蹄声惊醒了二人。他遂即放开她,驭马前行,两人一路无话。
进了王府,他也只是吩咐人送她去客房就不见了。
从头到尾,他连正眼都没看傅芷璿一下, 只留了个背影给她。搞得傅芷璿一头雾水,既觉尴尬,又觉委屈,明明是他突然抱住她的,怎么现在搞得好似是她轻薄了他。
因而,现在傅芷璿极其希望别再见到他。
幸好,老天爷这次好想也站在她这一边,小岚打开门,进来的是福康和一个拎着药箱的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个医女。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王府大管家,傅芷璿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福身道:“见过福管家。”
福康连忙侧身:“使不得,老奴只是一下人而已,夫人折煞老奴了。”
傅芷璿可不敢把他的话当真,讪讪地笑了笑,揭过这话题,看向福康身后身形修长,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这位就是大夫吧,有劳了。”
福康一拍脑门:“哎哟,老奴竟忘了夫人受了伤,该打。岑御医,快给夫人看看腿。”
岑御医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拱手对傅芷璿道:“夫人,请先让医女给你看看伤口!”
说罢,退到外面。跟来的医女与岑御医甚有默契,上前掀起傅芷璿的裙子,把伤口描述了一遍。
这不过是普通的抆伤而已,用得着半夜三更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吗?
岑御医翻了个白眼,隔着屏风对医女道:“先用温水把伤口清洗一遍,然后涂上金疮药,包紮好。”
等医女忙活完,他又开了一副方子,嘱咐今晚就熬好,给傅芷璿服一碗。
出了门,岑御医侧头看福康:“福管家,王府上何时多了位夫人?”
岑御医擅长治疗外伤,曾跟随摄政王做过军医,现如今虽在太医院挂了个名,但其实是王府的专属御医,经常出入王府,自然对王府的人丁了若指掌。他前两日来给高老爷子把平安脉都还没听说过府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福康手往后一挑,正要说话,忽然瞧见对面的桂花树下站了一个黑影,他定睛一看,识出是陆栖行,心中一惊,连忙拱手作揖:“老奴见过王爷!”也不知王爷在这儿站多久了,幸好自己不是个多嘴的性子,没乱说话。
岑御医见了忙跟着行礼。
“免礼。”陆栖行看向岑御医,开门见山地问道,“岑恺,她的伤怎么样了?”
岑御医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震,殿下莫不是特意赶过来守在这里等候他的消息?
他在心里思量了片刻,故意把傅芷璿的伤口说得严重了一些:“她的膝盖抆破了不小的一团皮,受伤较重,属下让医女给她包紮了伤口,并开了一剂药。为了防止伤口崩开,这几日最好让她少走动,多休息,饮食上也吃得清淡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陆栖行见他支支吾吾的,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追问道。
岑御医微弓着身,维持着回话的姿势,继续道:“女儿家的身体何等娇贵,她的膝盖很可能会留疤,只怕以后会遭夫家嫌弃!”
闻言,福康诧异地瞥了岑御医一眼,他不是听到自己称呼“傅夫人”了吗?他又不知道傅夫人已经和离的事,应该会认为傅夫人已经嫁了人才对,故意说这话是何意?
更令福康惊讶的是,自家王爷听了这话,竟然眉头深锁。
半晌,才见陆栖行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记得给她用最好的药,尽量不要留疤。”
两人行礼,匆匆出了这间小院。
走出一段距离,恍然大悟的福康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岑御医的额头:“你这小子,就是奸猾!”
岑御医回头瞧了一眼院子里矗立着的模糊黑影,无声地笑了:“这还得多谢福管家提点。”
这小子真会揣摩人的心思!福康不堪落后,伸手抓抓腮帮子,小声问道:“你说我寻个借口给傅夫人换个院子怎么样?”
“换到玲珑苑?”岑御医一眼识破了他的心思,“玲珑苑是未来王妃居住的院子,你这做得也太明显了。”
玲珑苑是王府第二大主院,离王爷现在居住的听风堂很近,走路不过十几丈,两个院子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对方。
福康讪讪一笑:“明显吗?”
见他还不死心,岑御医直言道:“福管家,你就别多事了,我刚才才说了,她不宜挪动,你后脚就找借口换院子,这不是拆我的台吗?依我说,下次吧,你下次可以找借口,客院走水受潮什么的,没地方,再把她安置进玲珑阁就是,这样岂不是更自然。”
福康一听是这么个理,指着岑御医说:“好小子,让你抢了个先。”
***
这边,等福管家和岑御医连同那医女一起关门出去后,傅芷璿再也忍不住,低叫了出来。
小岚看着她痛得皱成一团的脸,倍觉心疼,忙抓住她的手,扶她靠在榻上,担忧地说:“夫人,奴婢再请那岑御医回来看看吧!”
傅芷璿咬住下唇,轻轻摆了摆手:“不用。”
“可是你……“小岚见她下唇都咬出了血丝,恨不得以身代之。
傅芷璿平息了好一会儿,因为清洗伤口带来的痛楚这才散去了一些。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闭上眼,疲惫地说:“小岚,给我端杯茶来!”
小岚听了,忙松开她的手:“是,夫人稍等。”
喝了茶,傅芷璿身上的痛依旧没有减轻多少,她翕上眼,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休息了一会儿,内急感袭来,傅芷璿皱眉,叫来小岚:“扶我去净房!”
小岚忙过来,扶着傅芷璿,好在净房就在后边,几步就到了。
“你出去吧,不用担心,我没事。”进了净房,傅芷璿挥退了小岚,慢慢解开裙子,坐到马桶上。
方便完,她起身穿裙子时,忽然一只拳头大的老鼠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从她的脚边掠过,窜进了黑漆漆的墙角里。
傅芷璿吓得浑身一颤,受伤的膝盖一不小心撞到墙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小岚连忙跑进去,扶着她,急切地问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桂花树旁的陆栖行听到傅芷璿的哀嚎和小岚变调的声音,脸色丕变,一口气冲了进去,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小岚扶着傅芷璿,哭着鼻子说:“殿下,我家夫人撞了一下,伤口又开了。”
陆栖行疾步过去,抱起傅芷璿走到榻边,对小岚说:“去,让岑恺过来。”
小岚抹了一把泪,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傅芷璿和陆栖行两人。
陆栖行低咳一声,把她放到榻上,伸出手停留在她的膝盖上,神色有些不忍:“很痛吗?”
傅芷璿垂眸,强忍着痛说:“还好,劳烦殿下关心!”
陆栖行看着她苍白的脸,被咬破皮的唇,还有死死攥紧被角的手,这可不像是还好的样子。
只是见她一副随时都可能痛晕过去的模样,他也不好责备她。
顿了片刻,陆栖行忽然起身,走到院子里,曲起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口哨。
下一瞬,一个如雨燕般轻盈迅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到方陆栖行面前,单膝跪地。
“去把岑恺叫回来。”
黑影点点头,起身,脚步轻盈,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岑恺觉得今天有点倒楣。
好不容易过个上元佳节,刚躺进去把被窝捂暖就被人挖了起来,去给王府的客人看病。
结果,病人是个女客,伤的还是膝盖,除了开副方子,他完全没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