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和离已经尘埃落定,再去季家也无济於事,辛氏这次倒是没要求跟着一块儿去。

傅芷璿握住辛氏的手,安慰她:“母亲无妨的,过去七年,我不一样过了吗?”

“这能一样吗?以前还有个盼头,可现在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官老爷都说了,要和离的是钱氏,好好的,你把季文明让给她作甚?”辛氏说着说着才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傅松源一听她话里话外都无丝毫责备季文明的意思,反而怪女儿,心里难受得紧,当即拉下脸说:“行了,别提那一家子无情无义的东西了。”

辛氏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低声嘀咕:“还不是你当年非要把阿璿嫁过去。”

听到这话,傅松源的身体一颤,压在心底的愧疚和后悔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似乎一瞬间他就老了十岁,顿了片刻,他佝偻着背,闭上眼,疲惫地说:“你说得没错,都怪我识人不清。”

这桩婚事当初是他定下的,后来季家落败,受嫌贫爱富的杨氏影响,妻子和儿子都不大看得上这门亲事,也是他一意孤行,不肯悔婚,坚持把女儿嫁过去。妻子说得没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傅芷璿一看傅松源的神情就知道,他又钻进牛角尖去了,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只得温言劝道:“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不怪你。再说,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她是真的不怪父亲,就算她不嫁到季家,换个人嫁,就一定能保证所托非人了?那可未必,像她大姐婆家,是母亲精挑细选的人家,大姐当初也很满意,但现在呢,不也一样一地鸡毛。

傅松源不想让女儿担心,随即敛起了自责与后悔,冲她笑道:“走吧,我们去拿回你的嫁妆。”

***

等进了朝云巷,远远的,傅芷璿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季家门口。

她扭头与傅松源对视了一眼,父女俩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人群开始散去时才走过去。

刚到门口,正欲回家的刘大娘转身就看到傅芷璿,连忙把她拉到一边,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阿璿,你知道吗?你家那小姑子啊……”

似乎一副极其难以启齿的模样,傅芷璿瞬间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她抬头望向大门口,目光最后锁在了地面上那一摊巴掌大的血迹上。

“大夫来了吗?她身体没事吧?”傅芷璿冲疑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刘大娘唏嘘地摇摇头:“谁知道呢,你那婆婆怕被我们知道了,街坊邻居好心帮忙,她也不愿意。呵呵,她要真想瞒得死死的,就不该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啊。”

原来刚才万氏带着季美瑜回家,半途又看到女儿在淌血,吓得放声尖叫,这才引来了邻里。

傅芷璿都不知道该说万氏什么好了,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形容她都是侮辱了这个词。

拍了拍刘大娘的手,傅芷璿转身欲进季家。

刘大娘看到站在门口的傅松源,眼珠子一转,拉着傅芷璿低声问道:“这是?”

傅芷璿笑着说:“这是我父亲。”

其余的再不肯多说。

但刘大娘看着两人进去的背影,嘴一撇,喃喃自语:“肯定是出事了。”不然这非年非节,从未登门的老丈人又怎么会在季家大乱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呢。

果不其然,她还没走回家就看到傅天意带了十几个青壮年男丁,一脸不善的朝季家走去。

这季家肯定是出大事了,刘大娘眼珠子瞪得老大,蹬蹬蹬地跑到了对门的江大婶家。

因为对这一天的到来心知肚明,傅芷璿早就把四季衣物收拢起来,装到了柜子里,所以这会儿只需要稍作收拾就可以走了。

所以等傅天意把人带到季家院子里时,傅芷璿的东西已经基本收拾好了。

小岚忙引人大家去搬这些物什。

小东西还好说,像架子床、八仙桌这些家俱,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万氏在屋子里看女儿睡下后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连忙跑出来问如意:“怎么回事?”

如意缩着肩,低声道:“是少……是傅氏来拿她的嫁妆了。”

万氏眉一皱,吊梢眼里全是戾气:“哼,嫁妆,她傅氏哪来的嫁妆。”

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正想出口拦下这些人,一抬头就撞上匆匆跑进来的季文明。

看到儿子,万氏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迎上去,拉着他说:“文明,傅氏都快把咱们家给搬空了……”

“够了。”季文明厉声打断了她,“让他们走。”

他刚才一出公堂就跑去了药铺,从大夫口中知道了季美瑜有孕的事。为了给她善后,他好说歹说,又塞了一些银子给大夫,好不容易勉强把这事给掩下去。哪知回来,母亲又在这里为了一堆破家俱斤斤计较,她是怕街坊四邻看不到他们家的笑话是吧。

季文明心累得紧,他伸手按住太阳穴,无奈地说:“娘,以后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她都是为了谁?万氏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娘不管,那谁管?珍珍还在月子里,而且她一个大家小姐也不是管家的料。”

这倒是实话,季文明有一瞬间的茫然,过几天他就要去服刑了。他一走,留下四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这个家该怎么办?

母亲这样,他是万万不敢把家交给她管的。美瑜就更不靠谱了,想来想,也只有钱珍珍。

“珍珍呢?”季文明问万氏。

万氏指了指后院:“在她房里呢。”

季文明点头:“不要管傅家人,快快把他们送走,然后把门关了。”

“嫁妆单子也不对了吗?”万氏不甘心地问道。万一傅氏把他们家的东西也一并顺走了呢。

季文明耐着性子道:“不用管,她房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见儿子一脸阴鸷,万氏只得不情不愿地噤了声。

不到半个时辰,傅芷璿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全搬出了季家,摆在巷子里。

傅天意请的亲戚赶着牛车和骡车,相继出现在巷子口,把各种物什运了出去。

及至最后一件立柜抬出来,万氏正要关上门,突然几个穿着灰褐色褂子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蒲扇一样的大手按在门上。

万氏合不上门,急了,战战兢兢地说:“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那人瞪着一双铜眼,粗声粗气地说:“季老夫人,你欠我们的工钱什么时候结?”

后面一人说:“林大哥,还有我的木材钱,青老弟家的青砖钱……”

万氏懵了:“我……老身什么时候欠过你们的钱?”

那个叫林大哥的冷笑道:“季老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季家的族学和祠堂,还记得吗?”

他一提醒,万氏就记起来了。这是给修缮祠堂和建族学的领头人,当时所需的木料砂石砖瓦也都是他替他们找的,这位林掌柜自己就是开瓦窑的。

当时说好年关由傅芷璿来结这笔账,因而万氏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傅芷璿,指着她说:“你们找她结帐。”

林掌柜粗黑的眉毛一拉,凶戾之气尽显:“季老夫人,你就别耍咱们了?咱们就是听说你们家出了事,债主正上门要债,这才过来的。你当我们傻,让咱们去找债主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