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意看到父亲,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猛地爬起来,一把扑过去,抓住傅松源的胳膊,不停地念叨:“爹,你快叫阿璿去把借据赎回来。”
傅松源一脸莫名,他用眼神问傅芷璿。
傅芷璿从袖子里掏出当票递给了傅松源。
傅松源接过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傅天意抢了过去:“你不赎,我赎……”
突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一抖,当票飘到了地上:“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这当票上竟规定,提前赎回,从这当票出了聚宝坊开始,最低都要花六百两银子,也就是说,他现在要想把这借据赎回来都要花六百两银子,就是把他家卖了都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傅芷璿走过去,弯腰拾起银票,抚去上面的尘土,折叠好,藏进袖带里,然后望向几近崩溃的傅天意:“欠聚宝坊钱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不想五年后悲剧在你身上上演,那就从现在开始挣钱去。”
“你让我上哪儿挣一千两去?”傅天意几近崩溃的吼道。
傅芷璿冷漠地看着他:“你还有五年的时间。”
五年,五年顶个屁用。傅天意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在墙角。
傅芷璿抬了下眼皮,淡然地说:“后天丰源商行要去西南采购一批粮食,我与他家的一位管事相熟,你若愿意跟着去历练一趟,我给他打声招呼。”
闻言,傅天意从膝盖中抬起头,绝望又无奈地看着傅芷璿,眼神脆弱,里面还残留着一丝恐惧。
傅芷璿也不催他:“你回去好好想想,跟大嫂商量,若是想去,明天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给你安排。”
“哦。”傅天意扶着墙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推开门,进了屋。
一直没做声的傅松源眉头微皱,看向女儿:“你们这是?”
傅芷璿突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朝傅松源磕了一个头:“爹,女儿不孝。”
因为天资不够出众,家境又不宽裕,父亲在几次不第后不得不歇了继续参加乡试的念头。这是父亲此生最大的遗憾,他把这个希望寄托到了大哥身上,所以对大哥诸多忍让和宽容,只希望儿子有一天能开窍,一飞冲天。
但傅芷璿今天的举动无疑断绝了他的希望。
从今天之后,有了那张聚宝坊的当票这柄利剑悬在头顶,傅天意只怕再无心读书。
傅松源怔愣了片刻,棕黄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豁达的笑,他弯腰扶了傅芷璿:“傻孩子,不关你的事,你大哥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是我过於强求了。”
儿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如何不知,只是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傅芷璿站起来,低垂着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女儿逾矩了。”
傅松源摆手:“不要这么说,是为父无能,让你费心了。”
见父亲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傅芷璿眼眶一红,解释道:“父亲,大哥本性不坏,只是从小一帆风顺,又无压力,养成了懒散、大手大脚、不思进取的原因,作为亲人,我们理应在后面推他一把。”
这才是傅芷璿今天弄这么一出的真正目的,也是她没强求傅天意休掉杨氏的根本原因。
贫贱夫妻百事哀,若是傅天意一直这么不着调,整日借着读书的名义呼朋唤友,吃喝玩乐,家里只出不进,活了近三十岁却没拿一个子儿回来,就是休了杨氏,再娶一个新妇进门又如何?难保这不会变成另一个杨氏。
既然血缘至亲的关系斩不断,那她只能下这一记猛药,希望大哥出去磨炼一番,吃些苦头,能自立起来,为家人撑起一片天,这样她也不用担心了。
傅松源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为父羞愧,竟还要你娘家操心。你放心,以后你哥也会明白你的苦心。”
傅天意能不能明白,感不感激,傅芷璿不在意,她做这一切也不全是为了娘家。唇亡齿寒,娘家不兴,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也讨了不好。娘家日子好过了,至少不会拖她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