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今儿就宿在别庄,你去府中把我朝服取来便是。」胤禛走出凉亭,抬首看了眼更加火红的夕阳,抬脚往住屋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吩咐道:「把庄子上最好的牡丹花送到七阿哥府上去,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珍贵些的花种,也一并送过去吧。」胤禛对七弟偏好茶叶花草的行为有些无奈,但是看着好玩意儿又忍不住想送去,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让他无奈的叹口气。却又庆幸这个是七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若是自己的妻妾,只怕让自己丧失掉正确的判断力。
这种即使心系於七弟也不担心背叛的莫名心思,就连胤禛也想不通透。皇家的感情,本就是奢侈的东西,他素来冷情,却对自己异母弟弟起了融入骨血的感情,实在不知道庆幸他能体味到这种感情,还是不幸於自己爱上了身为自己亲弟弟的男人。
第二日胤禛进宫,看着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的胤祥,拍了拍他的肩,「十三弟,贵妃额娘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过於担心。」
兄弟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胤禛才出了敏贵妃住的宫殿。独自走在青石板路上上,胤禛忆想起十年前,那个时候他在坤宁宫哭红了眼,小小的胤佑给他的那个拥抱。再然后他失去了额娘的庇佑,再度归到亲额娘名下,兄弟们待他的态度明显不如往日热情,就连太子对他也没有往日的仔细。唯独胤佑对他比额娘在世时还要好,经常缠着自己与自己「秉烛夜谈」,结果每每比他先要睡着。
似乎从六岁起,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被自己握住手后,便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聪明,看得清大局,不爱勾心斗角,但是却防备着纳喇一氏的嫡福晋,也许是因为大阿哥与太子不和,而自己与太子走得近,他担心给自己带来麻烦。
纳喇氏死前胤佑与她见过面,这事他是知道的,胤佑本性中带了些汉人的仁和,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很清楚。纳喇氏可以不死,至少胤佑可以保住她,而以胤佑的本性,或许也不想纳喇氏死。
只是因为她是纳喇氏,与大阿哥的额娘同族,所以胤佑狠心由着她被皇阿玛最后的一杯毒酒赐死。为了自己,七弟私下里做的,别人可以不清楚,可他却不能不明白。
胤佑用一片真心报他兄弟之情,而他却用不堪的心思以待。想到这,胤禛苦笑,所以的兄弟明里暗里都说他偏爱这个跛脚的弟弟,连太子隐约的提醒自己没有必要讨好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兄弟。其实这些人不知道,他是想用这些好来抵挡心中的歉疚,皇家唯一剩下的这么点真情也被他那不堪的心思亵渎了。
终究……自己是浪费了七弟那份真情。
「四哥。」
胤禛回头,便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手里抱着一包东西向他跑来。
「七弟,」他喉头有些干涩,脸上却露出一贯属於七弟的温和表情,「你手上的这是什么?」
「这是在皇阿玛那里弄来的新式桃花糕,今日我陪着皇阿玛下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棋,」胤佑分了一半栗子,用干净帕子包着递给胤禛,「四哥,你也尝尝,要是好吃的话,我们就去皇阿玛讨做法,自个儿做去。」
胤禛接过那包点心,心里对皇阿玛总是叫七弟去下棋,然后每每又被七弟的破棋艺气得直骂的行为感到无奈。他一度以为皇阿玛是厌弃七弟的,可是仔细想来,他们其他兄弟有的赏赐从来也没有缺过七弟,每年七弟也会被皇阿玛指着鼻子骂几回混小子,吃货,但是从头至尾皇阿玛也没有真正发怒过。
看着嬉皮笑脸的胤佑,胤禛叹口气,约摸皇阿玛也想要一个单纯却不跋扈的儿子吧,其他的兄弟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顾虑,只有七弟因为身子不足,从生下来便没有那个机会,加之七弟行事素来憨直,所以皇阿玛对七弟偶尔的放纵也是没有关系的。
连御用点心的做法七弟也能讨得到,谁又说皇阿玛不宠七弟?
胤佑见胤禛看着自己不说话,脸上的笑也淡去,「是不是敏额娘身子不太好?」
「没事,敏额娘的身子只有太医,无需你担心,」胤禛与胤佑并肩走着,「今日与皇阿玛下棋,可有赢?」
对於传承了几千年的棋艺,胤佑除了头疼还是头疼,想到刚才因为悔棋被康熙敲手背的情形,他认命的叹息:「这辈子我的棋艺也就这个样子了。」偏偏康熙还喜欢叫他来折腾,难不成他的白痴棋艺能康熙得到智商上的优越感?
露出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胤禛拍了拍胤佑的肩,「没事,下次你与我下,我让你赢。」
胤佑龇牙,「四哥,你就算要让我赢,也不该说出来的。」这种哄六岁小孩的口吻,实在让身为大叔的他不能接受!
「好,那我下次偷偷摸摸的让你赢,」胤禛脑子里想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要让七弟赢一局棋,那也是不容易的。
胤佑看了眼胤禛手里的点心,带了股子后悔的意味:「四哥,你不用这么实诚的。」
把糕点拿得远了点,胤禛忍不住笑了笑,「这已经是谎话了。」
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