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需要时间去做一些事情,等做完,大概一切就都能结束了,同样,「你现在也有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陈昑和他的野心,她从来都清楚。
裴郁宁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鼓噪的声音,「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别逼我。」
在她身上,他耗尽了此生的温柔与耐心,再不可能有人像她这样,让他忍耐至此。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第一次珍而重之的亲了他眉心,像他对她那样,给予温柔与珍视。
裴郁宁笑了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有时候,他觉得这么迷恋她的自己既有些可悲,也有些可怕,但如果离了她,他就又不是他了。
所以纵然忍耐让人煎熬又痛苦,他还是努力撑了过来,比起浑浑噩噩的活着,他宁愿清醒着痛苦。
两年,他最多能再给她两年,两年之后,当他载誉归来时,她没有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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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羊皮图纸上被标注上红色的几个地方,颜书语动摇得厉害,她眉头紧皱,眼神却不自觉的投注在边角处那两个字上。
栾城从来不在她考虑之内,即便是现在,她所需要抉择的地方里,也没有它。
她会看到它,只是私心所致,但公心与私心,抉择起来着实艰难。
「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她低声喃喃自语。
这次的抉择是,她能回来这件事也是。
得了天意恩惠,就要有所付出,她现在明白得很。
「上天从来都是公平的,它从不仁慈待人,只有舍身付出,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她想起那个人的话,摇头苦笑,最终将指尖点在了奉泉府三个字上。
公心与私心,她只能选一个,无疑,她只能因公废私。
「至少这次,你不会再让我的辛苦白费了。」她轻叹一声,合上地图,闭目养神。
从前,给他寻的退路没能用上,如今只怕她能做的太少,救不了他太多。
「裴容之,你可真是我的大麻烦。」
她无奈苦笑,路和人都是她自己选的,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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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希初年秋,西戎再度进犯西北三州,比起从前,这次西戎来势汹汹,举大半部族之力,对大雍边境开始了围攻。
大雍同西戎从立国开始,就一直不死不休,成希初年的这场战争波折不少,西戎主力先后四次进军,康州险些失陷,若非昌州边军及时回援,只怕会被彻底攻占。
在这场各有胜负的战争里,裴郁宁这颗蓄势已久的将星终於横空出世,在滴水成冰的冬季来临时,以往就会退兵的西戎人从这一年开始,驻守在了边境草原上,越来越多的西戎部族闻风而来,加入这场战争。
终於,从成希二年开始,西北三州防线真正面临了西戎人举族之力的围攻与碾压。
史书记载中,这场西戎与大雍持续两年多的血战,「引弓之士三十余万,归附部落绵延千里」,无数的金银牛羊与人口,还有武器装备,被投入到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中。
以望京的永德帝为核心,南地北地无数粮草与补给被送往西北,从各地调往西北的士兵,不下十万人马。
成希三年的春季,西北边军同西戎人在屿儿岭展开了规模最为宏大的一次血战。
双方斗智斗勇许久,西戎人终於被引进埋伏圈,在这里,裴郁宁率领三万人马切断了西戎王庭与王庭骑兵之间的联系,将西戎王瓮中捉鳖,同时,借由这个诱饵,以两路中军围点打援,灭了西戎人近两万骑兵。
持续了两个多月的血战,让屿儿岭漫山遍野堆满了屍体,这场战争极其惨烈,最频繁的时候,双方一日里会发生数次大战,死伤超过千余人,从最初的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到最后击败西戎人,俘虏西戎王与王庭贵族,耗时弥久,历尽艰辛。
最后一战中,身为统帅的裴郁宁率领前锋军,所向披靡,追击西戎残余,彻底将人赶到了更北的异国边界,将大雍西北边境线向北推进了三百余里,迫使西戎人彻底迁移。
这一战胜后,西北军俘虏的西戎士卒、马匹、牛羊等数以万计,大批小部落归降,同时也开启了后来数十年内西北军扫荡草原的先例。
裴郁宁大胜的消息传来时,颜书语正在奉泉府新成立的商联会中同熟悉或不熟悉的南地、北地诸多大商们讨论开新商道之事。
大雍连战连捷,西北越发安稳,以奉泉府为核心,在朝廷支持下,新的商道迫在眉睫,指日可待。
「恭喜颜小姐。」听到外面传来的西北军大胜的消息时,在座许多人都笑着同颜书语示好。
无论此前他们有什么争端,但至少这一刻,众人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再多争执,在家与国面前,都要退一步,在商人之前,他们先是大雍人,为西北大胜高兴再自然不过。
颜书语坐在主位上,在众人的笑意与恭喜中怔楞许久,才慢慢消化了这个好消息。
他胜了。
她心里盘旋着这个想法,嘴角慢慢露出一点笑意,她一直都知道,他会做到的,没有人比她更相信这个事实。
「这很好。」她微微一笑,眉眼间光彩湛然。
或许是夏天快到了,外面的太阳有些烈,她扶着额头,看着外面越来越亮的太阳,天旋地转中,陡然倒了下去。
尖叫慌乱声中,她神思混沌,不过是有些累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