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是格外的难。
如果是叶尘一个人走,或许她已经走不下去了。可是此刻扛着秦昭,她却就觉得,自己不能摔下去。
自己摔下去了,秦昭怎么办?
这份力量支撑着她,这个平日如弱柳一般的姑娘,扛着那么大个男人,却仍旧一步一步往外走了出去。
秦燕青匆匆赶来,他听说秦昭被皇帝叫去,就知道不好。
他虽然浪荡,内心却还是极其尊敬这位长兄的。他太清楚知道这位长兄和父亲的矛盾在哪里,他佩服他,尊敬他,如今听闻秦昭有难,所有人都避开,他却还是匆匆赶了过来。
然而来后他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广场之上,那个曾经追逐过他、被他厌恶过的姑娘,扶着几乎是昏迷的秦昭,带着满身鲜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她的衣服不像平日那样华丽规整,面上的胭脂水粉也早已被雨水冲刷开去,发饰早就乱了,看上去应该算的上狼狈。
可这一分钟,他瞧着那个人,却觉得这人仿佛一朵艳丽的蔷薇,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美丽。
她扶着秦昭来到他身前,停住脚步。
“殿下,”她虚弱开口,秦燕青这才反应过来,听她道:“能不能,帮太子一把?”
秦燕青面色郑重,抬手道:“本是应当。”
说着,他便帮着叶尘扶着秦昭往外走去。
雨水打在叶尘身上,叶尘支撑着秦昭,却感觉是这个人抱着自己一样,温暖又安定。
秦燕青悄悄打量叶尘,她一直很平静,目光清澈从容。
等上了马车,她仿佛是终於松下一口气来,舒了口气道:“谢谢殿下了。”
“应当的……”秦燕青艰难出声,叶尘笑了笑,低下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秦昭。
她的目光很温柔,仿佛瞧着一位爱慕了多年的情郎。
不知道为什么,秦燕青一瞬之间,居然有那么几分羡慕。
车帘落下来,隔开了他的目光,马车嗒嗒而去,叶尘抱着秦昭,靠在马车车壁上,舒了口气。
这时候,秦昭朦朦胧胧睁眼,沙哑着声,又喊了一声:“卿卿。”
叶尘弯了嘴角,握着秦昭的手,温柔道:“我在。”
秦昭没说话。
他在做梦。
梦里他看不见路,看不到周遭,云里雾里,就他一个人。
他叫谁,谁都没有应他,他有些惶恐,慌忙四处追寻。
他一个个叫着别人的名字,直到最后他叫——卿卿。
终於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安定的、平静的,回应他——我在。
仿佛无论任何时候,她一直都在。
秦昭在梦里慢慢回头,就看见云散雾开,却是那一袭水蓝色宫装女子,掌灯立于前方。
夜风吹得她衣衫翻飞,她的眼如星如月,明亮又温柔。
她仿佛是夜色中的灯塔,引着行人踏上归途;
又似长路上的路灯,照亮你的去路。
她慢慢抬头,目光一寸一寸看向他,然后柔柔一笑,温柔道:“殿下,回家了。”
秦昭内心突然安定。
再无惶恐,再无惊慌。
於是他慢慢笑开,认真点头:“嗯,回家了。”
*****
叶尘扶着秦昭回太子府来,整个人就虚了。将太子府里的大夫叫来给秦昭问诊之后, 她自己让人来给自己上药。
扑上去给秦昭挡板子的时候, 她开了痛觉遮罩, 倒也不觉得太疼, 可是身体上的创伤却是客观的, 等她歇下来, 三八就报了一堆药过来,急急忙忙道:“快,吃了, 赶紧都吃了,不然你肯定要病。这可是古代啊,发个高烧就要死的!”
叶尘有些虚弱,空中劈里啪啦掉下一堆药来, 叶尘挣扎着将药喝了, 整个人就陷在了床上,躺着休息。
睡了大概不到两个时辰,叶尘就觉得好了许多, 丫鬟们着急赶进来道:“娘娘, 娘娘不好了, 有个太监带着一群侍卫冲进来, 说要接太子殿下去皇陵!”
叶尘一听这话, 就来了精神。她立刻站起来, 只是刚刚一站, 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旁边侍女扶住她,她缓了缓神,忙道:“扶我出去。”
侍女们扶着她出去,叶尘到了庭院,便看见一个太监正指挥着人在搬东西,叶尘怒喝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哟,是太子妃娘娘,”太监回过头来,瞧见叶尘,笑着道:“老奴是奉了圣上旨意来了,陛下说太子与护国公一案嫌疑还未洗清,如今要彻查太子府,娘娘没有什么意见吧?”
太监含着笑,站得恭敬,然而周边却是一片鸡飞狗跳,那些侍卫们哪里是来搜查府邸?明明就是打算明抢了这太子府!
叶尘浑身气得发抖,然而她却也明白,这摆明是皇帝授意的。
他就是想逼着秦昭,废太子兹事体大,但如果秦昭是自己死了,或者不明不白死了,那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他践踏秦昭的尊严,消磨着秦昭的意志。就是想彻底打垮这个儿子,但凡秦昭有一点骨气,就决计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这是早已预料到的,哪怕叶尘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却仍旧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莫大的冲动,简直想提着刀冲进皇宫,将那皇帝老子给宰了!
“宿主想法违背世界观,宿主想法很危险。”三八立刻提醒。
叶尘平复了一下心情,心中算了算,早在前些天她就已经将太子府的大多数家当给转移了出去,如今就算抢,也是抢不了多少。叶尘深吸了口气,上前道:“公公,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与殿下虽去皇陵,他却仍旧是太子,我也是仍旧是太子妃,风水轮流转,您说,是也不是?”
听了这话,那太监含笑不语,旁边侍女颤颤巍巍给太监端了茶来,那太监突然一把握住那侍女的手,含着笑道:“这姑娘真是如花似玉……”
看到这画面,叶尘怒火猛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