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楚瑜翻过身子,趴在浴桶边缘,回想起卫珺迎亲那日的场景,眼里带了温度:「他们卫家的男人,好像都很容易害羞。你若以后小七娶亲,是不是也是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未来的事儿了。」
晚月叹了口气,给楚瑜淋了水道:「小侯爷若是娶亲,您也得为自己打算了。这卫府的大夫人终究只能有一个,到时候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找个去路。」
「我该为自己找什么去路?」
楚瑜假作听不懂晚月的话,晚月抬眼瞧她:「您总不能真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无论如何说,孩子总得有一个吧?」
楚瑜没说话。
她练的功夫路子偏阴,正常人练倒也没什么,但上辈子她受过几次伤,加上练功的路子不对,体质就极其阴寒,不易受孕。
千辛万苦终於要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最后却是认了楚锦作为母亲。
孩子给予她的,除了怀胎十月有过片刻温暖,其他的记忆,都十分不堪。虽然也知道那并非孩子的错,但她对於孩子,也没了什么期待。
「其实也无所谓的吧。」她叹息了一声:「我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
「您说的是孩子话。」晚月有些无奈:「等您老了,便明白孩子的好了。」
楚瑜没应声,她隐约想起怀着孩子的那几个月,她看着肚子一点一点点大起来那份心情。
过了好久后,她终於道:「若是能遇到个合适的人,再说吧。」
晚月也没再追着这个话题,她给楚瑜递了巾帕抆了身子,披上衣衫,打了香露,抆了头发,楚瑜才往前厅去。
楚瑜走进前厅时,卫韫正跪坐在位置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瑜方步入屋中,叫了一声:「小七?」,他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落到楚瑜身上,点了点头道:「嫂嫂。」
冬日风寒,楚瑜的头发还没彻底干下来,便披着头发来了前厅。卫韫瞧见楚瑜这散着发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随后忙让人加了炭火,让长月拿了帕子过来,皱眉同她道:「怎的没将头发抆干再来?你湿着头发出来,也不怕老来痛风吗?」
「哪里有这样娇气?」
楚瑜笑了笑:「我想你必然有很多要问,便先过来同你说一下情况。这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我说完还得去吃饭,就先过来了。」
楚瑜是要去同蒋纯、柳雪阳用膳的,当着她们的面不好说这些正事儿,只能先同卫韫说了。
卫韫早让人备了点心,有些无奈道:「我早知道你要吃东西,先垫着肚子,慢慢说吧。」
这时候长月拿了巾帕进来,交给晚月,晚月跪坐在楚瑜身后,替楚瑜细细抆着头发。
楚瑜从到达昆阳开始讲起,遮掩了顾楚生同她告白这一段后,将所经历的事原原本本给卫韫说了一遍。卫韫敲着桌子听完,慢慢道:「看来你们是在路上就被盯上了,不然他们准备得不会这样充足。」
楚瑜应了一声,卫韫抬眼看她:「还有一事,我有些冒昧。」
楚瑜有些奇怪,她看着卫韫的眼,瞧他目光平静:「卫秋同我说,您与顾楚生曾独处一室商议大事,不知这件大事是什么?」
这话出口,卫韫就有些后悔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话,这话听上去,着实有那么些不好听,彷佛是他在怀疑楚瑜一般。然而他并不怀疑楚瑜,可不问,他总觉得有那么些奇怪的东西在心里挠着。左思右想,他将这归为对楚瑜的关心,毕竟楚瑜的婚事,也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不能让楚瑜被人随随便便骗了过去。
楚瑜静静看着他,见卫韫将目光挪开,看向了其他方向,她轻轻一笑:「侯爷可是疑我?」
「我没有。」
听见这话,卫韫瞬间涨红了脸,他颇有些孩子气般急忙解释道:「我就是问问,你不说就罢了,又不是逼着你说什么,你不说我又会想什么?」
见卫韫红着的脸,楚瑜心里放下来。她大概猜出卫韫的意思,按照柳雪阳的性子,必然是拜托卫韫帮她物色夫婿人选的,如今卫韫问这事儿,怕也是误会她与顾楚生之间有什么。
顾楚生青年才俊,从来都是家长心中的乘龙快婿人选,当然,除了他爹。但他爹的原因是他不大看得上顾楚生一个文臣,和顾楚生本人优秀与否无关。楚瑜知道柳雪阳一心想给她找个怎样的,若是卫韫知道顾楚生的心思,多半是要告诉柳雪阳的,待他日顾楚生平步青云,柳雪阳怕是会极力撮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瑜便笑笑道:「你不是疑心我便好,他疑心甚重,也就是支开家仆,询问我你的计划而已。但你本也没什么计划告诉我,我答了不知,也就没什么了。」
卫韫应了声,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可他心里却是知晓,楚瑜并没同他说这实话。他抬头看了一眼楚瑜。
如今已经是入夜,房间里点了灯火,方才炭炉加得多了些,所有人都出了些细汗,楚瑜身上却仍旧清爽如玉。
烛火之下,楚瑜的肌肤透出了一种玉色的光滑,看上去如同刚剥开的煮鸡蛋一般,只是瞧着,便能想像到触碰的感觉。
更要命的不仅是着白玉一般的肌肤,还有那窍长的颈部一路延伸下去,随之而隆起的弧度。
没有梳发髻的女子带着股子慵懒的味道,彷佛是午后晒在阳光下的猫,优雅散漫。
失去了平日的端庄与距离,面前这个人骤然变得触手可及。於是一切莫名的念头飞窜而出,又被巨石狠狠压住,挣扎着想要掀翻那巨石,引惊涛骇浪。
卫韫不过只是平淡从楚瑜身上扫过,却就凝在了那里。
楚瑜平静喝着茶,见他半天没答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端着茶杯抬头,疑惑道:「小七?」
女子软语唤出他的名字,卫韫猛地清醒过来。他迅速收回神色,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他面上犹自镇定,慢慢道:「方才突然想起其他事儿,走了神。」
楚瑜点点头,见卫韫不再追究她私人上的事,颇为满意换了话题:「如今顾楚生来了,你打算如何安置?」
「先将伤养好。」
卫韫大口灌下一口茶,眼睛直直看着大门方向,半点不敢看向楚瑜,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道:「等一会儿我去找他,先问了情况,再做定夺。」
「也好。」楚瑜点点头:「你可用膳了?」
「用了。」卫韫直直盯着前厅,只想赶紧离开。
他觉得此时此刻,整个氛围似乎都不太对,他向来五感敏锐,今日尤甚。他觉得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兰花香,是楚瑜惯常用着的那种,此刻在他鼻尖翻转缠绕,然后慢慢钻入他的鼻腔,让人心也跟着浮躁起来。
楚瑜没察觉卫韫的不对,点了点头道:「那我去饭厅陪同母亲和阿纯用饭,你要去找顾楚生便去吧,我先走了。」
卫韫垂着眼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楚瑜见他也没有其他吩咐,便站起身来,带着长月晚月走了。
等她走了许久,脚步声彻底小时候,卫韫才慢慢抬起眼来。
他目光落在门外,彷佛月光下还有那人婀娜的影子。
卫夏有些疑惑道:「侯爷,您看什么呢?」
卫韫没说话。
卫夏追问出声:「侯爷?」
卫韫收了心神,站起身子来,平静道:「去找顾楚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