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反复复,卫韫一面让他进攻,一面指点着什么,卫陵春的剑一次比一次握得稳,刺得狠。
蒋纯知道这是卫韫在教卫陵春,但看见卫陵春这番模样,心疼得不行,干脆同楚瑜告退,眼不见心不烦,匆匆离去了。
楚瑜就斜靠在长廊柱子上,瞧着卫韫一次次打倒卫陵春。这样一个过程里,不知不觉间,卫韫脸上就带了笑容。
他许久没这么笑过了,他从前线归来之后,不是没笑过,但每一次笑容里都夹杂了太多东西,都是温和的、苦涩的,带着股骤然成熟的艰涩。
然而在这午后阳光下,他看着卫陵春一次次爬起来,卫韫自己却是像孩子一样,慢慢展开了笑容。那笑容干净清澈,带着股子少年气。
不知道是试了多少回,卫陵春终於是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卫韫提着剑,靠在树边,含着笑道:「陵春,你不行啊,来,再站起来!不是说今天一定要打到我吗,来啊。」
他声音不小,楚瑜在旁边听见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那么几分手痒。
於是她从暗中走出去,笑着出声道:「我来替陵春打吧。」
一听这话,卫韫愕然回头,就看见楚瑜从那阴暗处走出来,解了外面的宽袍递给晚月,同时用发带将头发高挽,然后从兵器架上提了剑过来,立在卫韫面前。
卫韫看着面前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姑娘,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道:「那个,嫂子,要不我认输……」
话没说完,就听一声「请赐教」,随后剑如白蛇探出,猛地刺向卫韫。卫韫吓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还手。
然而楚瑜的剑霸道淩厉,剑风卷得落叶纷飞。旁边孩子鼓掌叫好,卫韫被楚瑜追得满院子跑,楚瑜轻功不及卫韫,就听卫韫一面跑一面求饶:「嫂子我错了,我以后不欺负陵春他们了。你就别打了……」
楚瑜又好气又好笑,追了大半会儿,终於觉得力竭,她在一旁用剑撑着喘气,卫韫端了茶水警惕着靠近她,小心翼翼道:「嫂子,喝水吗?」
楚瑜抬眼瞧他,带着怒气从他手里一把抢走水,咕噜咕噜灌下去后,她挑眉看他:「你一直不还手,是不是瞧不起我?」
「哪儿能啊,」卫韫苦着脸:「我这是怕了您,我对谁动手,也不敢对姑奶奶您动手啊不是?」
楚瑜听这话,忍不住「噗嗤」笑了,看着楚瑜笑了,卫韫这才舒了口气,赶忙讨好递上帕子道:「嫂子,来,抆抆汗,打累了吧?」
楚瑜将剑扔回兵器架上,从他手里接过湿巾,一面抆汗一面往里走,卫韫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楚瑜看了他一眼,她出了汗,睫毛上还带着水汽,一眼看过去,那眼里彷佛就是蕴了秋水,看得人骨头都能软上半边。
只是卫韫当时并不明白什么叫秋水撩人,只在楚瑜看过来时,觉得有什么从指间嗖嗖而过,飞速攒到心里,让他忍不住愣了愣。
他忙低下头去,没有多看,楚瑜用抆桌子一样的手法往自己脸上捣腾,慢慢道:「小七,动了动,可觉得开心些?」
「嗯。」卫韫实在回答:「看着陵春这些孩子,就觉得朝气蓬勃。」
楚瑜轻笑,看向天空远处与天相接的云朵,突然涌起了无限希望:「总会好起来的。」
卫韫顺着楚瑜的看过去,轻轻应了一声:「嗯。」
两人聊着天往饭厅走去,走到半路,便见管家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看见楚瑜,管家含笑鞠了个躬道:「少夫人,侯爷,这是宋府送来的帖子。后日是护国公的寿辰,宋家特来邀请侯爷和少夫人去一趟。」
听到这话,楚瑜有些狐疑。
如今卫韫虽然放出来了,但卫家的的确确就剩下一个没有实权的卫韫,如今宋家邀请他们,为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还特意点名要她去?
不仅是楚瑜,卫韫也觉得奇怪,他拿过拜帖来,发现拜帖分成了两份,一份是给他的,另一份却是给楚瑜。於是他皱眉询问管家:「可知他们为何特意要少夫人也过去?」
「来的人说了,」管家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们会问这个问题,早询问过了宋家的人,忙道:「宋世子如今与楚二小姐定了亲,说少夫人是楚家人,所以特意单独递一张帖子。」
听到这话,卫韫皱了皱眉头,管家也觉得有些奇怪道:「不过他们也是怪了,少夫人明明是我卫家的少夫人,怎么会是楚家的人呢?」
楚瑜没接管家的话,点了点头道:「我们明白了,你下去吧。」
管家应声退了下去,就留楚瑜和卫韫在长廊上,楚瑜悠悠然将拜帖放进袖子里,卫韫心虚低着头,看着楚瑜整了整袖子,抬头瞧向他,似笑非笑道:「放妻书签得开心否?」
「我错了。」
卫韫恨不得马上跪下来认错,忙道:「是我的错,嫂嫂把放妻书拿来,我这就烧了,马上去楚家同伯父伯母说清楚……」
「还给你?」楚瑜挑眉:「到了我手里的东西还想还回去?」楚瑜猛地摔袖,转过身去,「想得美!」
卫韫:「……」
嫂子还是挺有脾气的。
不,她一直挺有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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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N年后)
卫韫:「我卫韫乃杀人不眨眼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王,这天下没有我怕的人,我怕的事儿!」
楚瑜:「卫韫。」
卫韫:「嫂子,什么吩咐?」
楚瑜:「跪下。」
卫韫:「好的,嫂子,您看这次您喜欢我跪搓衣板还是榴莲?」
众人:「不是没有你怕的人,你怕的事儿吗?」
卫韫:「不是说了我一人之下吗?」
众人:「尼玛这一人不是皇帝啊?!」
卫韫:「皇帝?没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