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发现冯道最近不怎么对劲。以他往日脾气,冯道自己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插手的想法,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去干涉,因而贺齐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未置一词。
然而终於有一日,逢贺齐休沐。贺齐人在府中,念着这些时日没有时间,也不曾陪冯道在京城里多转一转,便想要同他出门去。岂知方开口提起,遭冯道拒绝。
“贺兄,我今日是不得空。”
冯道对贺齐解释:“提前同人有约,不好失礼。”
冯道在这里哪有朋友?贺齐很难不作当一回事。
他笑问:“是新交的朋友么?正好得空,想来便是一起吃顿便饭也无妨。”
这样的事若放在以前,冯道必定会爽快的答应,然后两个人同去。
可是在今天,贺齐再次遭到好友的拒绝。
冯道也笑说:“是一位姑娘,恐是有些不妥当。”
“姑娘?”贺齐微怔又喜上眉梢,“若是如此,确实不好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知道冯道要见的乃是一名女子后,贺齐当下觉得他先前的那些不对劲有了解释。他们纵然独身惯了,可要是身边能有知心人常伴左右,何尝不是好事?
贺齐非常知情知趣,没有继续追问打听。等时机成熟,冯道总会仔细和他说的。现在不说,必然是认为不太合适,假使他非要为难自己的好友便没什么意思了。
不想自己坏了冯道的好事,贺齐放他独自出门且不说,更主动奉上许多的银钱,叫他不至於会手中拮据了。到得了后来,贺齐便是自己留在了府里面。
冲一些的时候,有仆人进来禀报定安侯使人送来请帖,想要邀请贺齐过府小酌。定安侯不是第一次派人送请帖来将军府,贺齐也拒绝过多次,今天是不好再拒。
念着自己在府里左右无事,何况再驳定安侯的面子没得会要结仇生怨,贺齐最后收下请帖,出门到定安侯府去了。好不容易等来贺齐,定安侯府亦是热情款待。
同定安侯两个人推杯交盏、酒过数巡后,有位容颜秀丽的女子从外面款步进来,举止柔顺小意,不胜娇羞。听得她喊定安侯“爹爹”,贺齐方知其是侯府千金。
“贺将军,实不相瞒,小女早先耳闻过将军大名,便想一睹将军神采。”定安侯委婉说着,“也难得将军得空过府小酌,小女便缠着我说,定要见一见将军。”
话里是含着什么意思,贺齐全听明白了。类似的事情、类似的话,自他到京城之后便已听过不知多少。这些和那些,似乎都没有太多不同,他也不太往心里去。
“侯爷这样说,倒是叫在下惭愧了。”贺齐笑道,“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实在担不起小姐如此的青眼,只怕哪日要叫小姐失望。”
“旧闻贺将军大名,却是百闻不如一见。”主动与贺齐倒了杯酒,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女子温柔一笑,“若蒙将军不嫌弃,容小女子敬贺将军一杯!”
贺齐耳中漫不经心听着她的话,却在一个刹那,无端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行事是说不出的放肆,出口更加不知收敛,和温顺、矜持这些东西没有半点儿的联系。
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李淑,可一旦记起此人,贺齐心里便满是不痛快。见眼前的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也举了酒杯,闷闷的干了。
因为莫名想起那人,后来贺齐的心情始终有一些阴郁。被定安侯拉着吃酒不停,他心闷没克制,哪怕酒量好也喝出几分醉意来。越是如此,越是心里头不爽利。
贺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也不知是喝多了才觉得马车里闷,抑或是马车里本来便闷得厉害。他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想吹吹夜风,透一透气,不料竟会看见了冯道。
认出了冯道后,贺齐复定晴一看他身边的人——是李淑。这让他立时皱眉,叫车夫停下来。马车停在了路边,贺齐没有下去,远远的在看着冯道和舞阳长公主。
难道他说的姑娘就是李淑么?他应该认得她的身份,那时候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也知道……所以冯道先前之所以有些不对劲,全部都是因为李淑?
李淑是什么时候和他的好友走得这么近的?是因为之前在将军府见过冯道一面么?她究竟想做什么?或者想要像之前对待他那样又去对待冯道?
贺齐脑中思绪万千,却因为这一幕酒意散去了不少,人也变得清醒起来。冷眼看着冯道和李淑有说有笑,片刻之后,贺齐甩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大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