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经深了,在他身后,狼王与猎隼远远跟着,几乎不露半分痕迹。
行宫外围早有人接应,见他们到来,无声比划了几个手势之后,就见换了一身宫女服饰的老王妃被两个暗卫护送而来,而不远处的行宫之中,灯火微微,一片宁静。
“马车在十里外接应。”叶云亭压低声音道:“需侍卫带着您走一程,还请母亲暂且忍耐。”
老王妃却摆摆手:“不必,给我一匹马,我随你们一起,这样快些。”
沈家军功起家,她作为武将儿女,骑马不在话下。
见她神色冷静,叶云亭没有冲疑,命暗卫牵了一匹马来,又朝着留下的人比划了一个准备动手的手势,两人便在六名暗卫的护送之下,往十里外奔去。
而留下的暗卫,再次悄无声息地折返行宫,搬出早就备好的火油,往老王妃所在的院子里放了一把火。
安宁平静的行宫中忽然蹿起大火,四处都是宫人呼喊“走水了”的声音,有反应快的宫人已经开始提水扑火。
但冬日风大,风助火长。微末的水扑不灭暴涨的火焰,行宫之中没有主事之人,顿时乱做一团。
也不知是谁忽然惊恐地大喊了一声:“老王妃,老王妃还在里头!”
救火的宫人闻声去看,就见那火焰之中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摇摇晃晃似站立不稳,数息之后便倒了下去,只从半开的门缝里隐约看见一截白色中衣衣摆。
领头的宫人尖声道:“快救火!再派人回宫通知陛下!快!”
行宫里火势汹汹,宫人手忙脚乱。
李踪半夜被惊醒,头昏脑涨,第一反应便是怀疑是李凤歧干的:“派人去灭火,同时派人去行宫四周搜寻!”若是李凤歧的人放的火,那人肯定还没走远。
待人走了,他越想越不放心,又命崔僖也过去看看。
……
行宫走水的消息是两个时辰后才传到温泉庄子上,此时还未到子时,王府的侍女急急忙忙来报信,才进了庄子,就扯着嗓子嚷开了。
叶泊如是被外头“行宫走水”“老王妃出事了”的嘈杂声音吵起来的,他揉了揉太阳穴,唤人来问,才知道竟然是行宫走了水,老王妃很可能葬身火海了。
如今行宫的火势已经扑灭,但老王妃住的院子整个烧没了,只剩下断壁残垣。如今崔常侍正带着神策军在残垣断壁之中搜寻老王妃的屍骨。
他顿时一惊,匆匆披上衣袍起身出去,就见叶云亭已经上了轿子,轿夫抬着小轿,迅速往山下疾驰而去。
“备轿下山!”他一时拿不住到底是真出事了,还是只是永安王布的局,生怕叶云亭借机跑了,连忙带着人跟了上去。
温泉庄子在半山腰上,一路尽是蜿蜒的台阶。一队人马颠簸了将两刻锺,方才抵达山脚。
正要弃轿换马的空档,却不防两侧的树林中忽然冲出十几个蒙面拿弯刀的刺客来。这些人各个眼神凶悍,使刀的路数十分诡异。叶云亭下山匆忙,并未带侍从,唯有叶泊如带下来的十个神策军伪装而成的家丁在奋力抵抗。
但他们显然不是这群刺客的对手,一番厮杀之后逐渐不支。而那些刺客的目标却直指叶云亭所在的轿子。
轿中观战的叶云亭见势不对,沉声道:“刺客是冲我来的,我引开他们,二弟你带人去搬救兵。”他说完便飞快矮身自轿中钻了出来,就近上了一匹马,披着夜色朝远处疾奔而去,转瞬就只剩下个模糊的背影。
叶泊如自轿中钻出来,只来得及瞧见叶云亭仓皇逃离的背影。那些刺客大约没想到他敢策马奔逃,其中为首的人急切之下开口下令,大半的刺客便朝着叶云亭的方向追了过去。而留下的几个刺客,则沉默地又举起了弯刀。
叶泊如被侍卫护住,往上京方向撤离。他神情惊疑不定,原本还觉得这些刺客忽然冒出来实在太巧了,怀疑是叶云亭安排好的。可那个刺客首领情急之下冒出来的话,却叫他心头重重一跳。
——那为首的刺客说得是西煌话。
再想到这些人从始至终没有出过声,还有那格外诡异的刀法,他心中愈惊,道:“快,放焰火!他们是西煌人!”
这焰火是紧急之时方才可用,他先前怀疑是叶云亭做戏便一直没用,可此时意识到可能是西煌人潜入借机生事后,便也顾不得了。
灼眼的焰火升上漆黑夜空,那些紧追不舍的刺客动作一顿,接着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叶泊如瞧着他们不要命的劲头,心跳得更厉害,只能狼狈躲在侍卫身后。但这些刺客太凶狠,虽然有侍卫护着,他还是难免受了皮肉伤,而侍卫更是损失大半。等救兵赶来时,护着他的侍卫只剩下四人,那些黑衣刺客见援兵到来,立即不再恋战,化整为零散入了漆黑的树林之中。
赶来支援的神策军统领神色难看:“怎么回事?”
叶泊如捂着胳膊上的伤口,扭曲着面孔道:“是西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