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想多管闲事的花扬,竟然难得的犹豫了一息。
“你还愣着干什么?!”
眼见殿前司的人再次搭弓,一旁的花添再也按耐不住,要去扯开花扬抓着秦澍的手。
“不了,”花扬抬头看她,浅眸中金光暗涌,“你自己逃,我得救他。”
眼前的人瞳孔微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花扬,唇齿翕合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扬懒得看她这副“你是不是撞了邪”的表情,侧身往她面前一挡,回头道:“他们要杀的人不是你,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见她犹豫,花扬复又道:“一个任务而已,没必要搭上一条命。”
“那你呢?”花添问。
“我?”花扬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随口道:“我又不是为了任务。”
言讫一顿,只奋力将花添往回廊另一处的通路上猛地一推。
“放!”
又是一声放箭的命令,箭矢如急雨而来,遮天蔽日。花扬再也顾不得跟花添讲什么道理,兀自扯了秦澍,侧身从回廊上翻了下去。
耳边是风声呼啸和箭头扎入木栏的闷响。
两人就这么滚出一段距离,在太医院后殿前的平台上停下了。
花扬从未来过这里,方才为了躲避乱箭慌不择路。如今眼见自己竟然躲到这么个四野开阔无遮无避的地方,当下也是懊悔不已。
可惜追兵已至,四下被堵。他们被团团围住,已然退无可退。
“你……”血流不止的秦澍也没了体力,脚下一软,再也走不动了。他喘着粗气,看向花扬道:“你也快走吧……别管我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
若是要放弃,她早就放弃了,如今到这样不可挽回的时候才说这种话,不是丧气是什么?!
可气归气,眼见追兵再次倾巢而出,在这片空地上将两人围住,冰冷的箭头在月色下泛起冷白的光,星星点点,全身而退似乎已经变成了妄想。
困兽犹斗、负隅顽抗。
花扬脑中不合时宜地蹦出这些并不涨自己志气的句子,长长地叹出口气来。
她忽然想起方才跟她在那件案宗室的人,若他是顾荇之的话,不应该就这样一走了之的呀……
难道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不对,花扬看着眼前那一支支森凉的箭头,无奈一笑。
当下的情景,顾荇之才是不敢来参合的吧。
毕竟她一个刺客,大庭广众之下,哪有堂堂中书侍郎为了救一个刺客而跟殿前司正面冲突的?
他要是这么做,那才真是一意孤行、鬼迷心窍了。
“哎……”花扬幽幽一叹,学着秦澍的样子,干脆瘫倒躺平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师姐走了。秦澍死了便死了,朝廷内部要自我清洗,她去瞎参合什么劲,活该那小白脸伤心。
从入行的第一天起,她便被百花楼教导任务至上,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感情用事。
没想到临了,自己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搭箭——”耳边响起殿前司命令的声音。
花扬看见那些围过来的火把,摇摇晃晃,像一簇簇幽冥之火,而此起彼伏的拉弓声音细碎,在月夜冷风中幽幽散开,宛如地狱索命的叫唱。
“唰!”
手臂在空中挥过,带起阵阵衣袂的拂动。
花扬闭上眼睛。
遥远的,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呼唤,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渺远。
花扬怔了怔,还未等她睁眼,耳边便响起重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排山倒海,仿佛身下的石板都被踏得微震。
就在这时,沉寂的夜里忽闻箭矢破空之音。
不知是哪里飞来一只箭,抆破夜色,稳稳地扎入殿前司拉弓侍卫的右臂里。
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四溅,染红了花扬脚下的石板。
夜已经深了,浓如沉墨的黑暗里,几列长长的禁军卫队向这边行来。
领头之人身着铠甲、腰佩长剑,看打扮应该是侍卫亲军卫的人。这只队伍不属於殿前司,是皇家的专属卫队。
来者约百人,很快便将殿前司的人都围了起来,突然的变故让殿前司队正都为之讶然一怔。
原本喧闹的周遭瞬间安静下去,夜风寂寂,唯留火把偶尔炸出的哔剥声动。
花扬眉心一凛,从地上爬起来,探身往远处的火色里望去。
只见点亮夜色的火光之中,缓缓行来一人,锦衣玉簪,那身月白的袍子随着每一步的行走拂动,翻搅无边月色与火光。
“顾侍郎?”殿前司队正看着来人,不可思议。
顾荇之目光淡然地看向队正,只问道:“这里是怎么了?”
他的眸子黑而深,就这么浅浅地一看,也带着股难以言喻的摄人威压。
那队正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秦澍,再看看一旁的花扬,忽然有些心虚地道:“有、有刺客行刺秦侍郎和嘉宁公主,我等前来缉拿刺客。”
“哦?”顾荇之挑眉,神色浅淡地扫过秦澍,临到花扬的时候却刻意避开了。
“可为何顾某方才看见的却是大人对着秦侍郎搭弓上箭,杀无赦呢?”
此话一出,队正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他缓了缓,继续开脱道:“那顾侍郎怕是看错了,我等举箭自是对着刺客。”
“所以,大人是来截杀刺客的?”顾荇之问。
队正点头,没有否认。
“那正好,”顾荇之温声点头,“回头本官定会向皇上呈明一切。”
本是平静而温和的语气,然不知为何,熟知顾荇之脾气的花扬却从里面听出了些暗流的汹涌。
下一刻,只见光风霁月的顾侍郎侧过头,对站在一旁的侍卫亲军卫道:“本官会告诉皇上,殿前司於太医院救驾嘉宁公主和秦侍郎有功,但无奈刺客穷凶极恶、负隅顽抗,致使诸位以身殉职、无一生还。”
言讫下颌微抬,寂静的夜里,剑锋入肉,风都染上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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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嗯?我怎么觉得他刚刚是故意不看我?
顾·生闷气·大人:为什么不看你,你自己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