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扬莞尔一笑,抓着纱帐从窗口纵身跃下。
簌簌的风抆着耳畔,卷起鬓发,衣袂翻飞,红裙潇飒,仿若洛神踏着烈焰火光,从天而降。
“嚓——”
落地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割断了吊着屍体的软纱,回身留给楼上的人一个明媚的笑。火光和喧闹之中,那一抹艳丽的红倏地炙烈起来,烧得人心头微热。
窗口处站着的人定定看她,眯起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
顾荇之和秦澍赶到的时候,场面早已失控了。
慌乱的人群想从火海逃离,相互推挤,不顾一切地与官兵冲撞。而官府此次本也只为搜人,不敢真的闹出人命。况且这里的客人不是官宦子弟就是皇亲国戚,只得先放行救火。
大火直到次日破晓时分才被扑灭。
顾荇之和秦澍都没有回衙门,在距离寻欢楼不远的一间茶坊里坐了一夜。
“大人,殿前司虞侯找到了。”门外响起侍卫通报的声音,而后一具盖着白布的屍体被抬了进来。
本来昨日那场大火就甚是蹊跷,秦澍是没有报希望能找到人的,如今见着找到的是一具屍体,更是惊讶,转头要去看顾荇之的眼色,却见他还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模样。
顾荇之接过仵作递给他的手套,轻轻掀开了白布。幸好,屍体并没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验屍倒是不难。
“你们来看看,这人是不是殿前司虞侯?”
他身后的两人闻言看过去,而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回大人,正是。”
“嗯,”顾荇之淡淡应了一声。
秦澍叹口气,凑到还在打量屍体的顾荇之身边惋惜道:“是又怎么样,又不会开口说话。”
顾荇之没理他,眼神示意仵作开始验屍。
“死者男,年龄三十到四十之间,屍体发现点在丰城寻欢楼大堂内,死亡时间……”
仵作一边翻检屍身,一边口述推断。顾荇之就在一旁静静听着,顺便检查死者的随身衣物。
“胸腹处有一利刃刺伤,其他地方并未发现伤口,初步推断此为致命伤……”
“等等。”
快要化作石像的秦侍郎被身边那人叫醒了,迷茫地转头看他。
顾荇之俯身凑近了些,将屍体上那道剑伤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而后询问道:“这伤口的位置可是腹部的重要经脉?”
仵作随着他的指点看了一遍,点头道:“确实是重要经脉,大人何有此问?”
顾荇之取来仵作的工具,将死者的外袍递给他道:“若是重要经脉受伤,为何流的血会这么少?”
“这……”仵作一怔,将衣服上的破损和伤口比对了一下,回到,“确实,从衣物的破损来看,可以肯定死者被刺时是穿着这件衣服的,可血迹着实太少了……”
“莫非是摔死的?”秦澍不可置信。
“不太可能,”仵作道:“死者脖子上虽然有被勒过的痕迹,但从淤青程度来看,应该是死亡之后造成的。”
顾荇之不言,只俯下身去,小心翻动起死者的头:面部青紫,口唇却是黑红色,瞳孔散大固定……
“应该是窒息死的,”顾荇之说着话,又将白布掀开了些,去察看死者的手足。
“手足僵紧,有挣扎抽搐的痕迹,”他又翻开死者的口唇,“似乎还有呕吐过。”
秦澍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凑到顾荇之身边道:“这死状……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颅内受损呢?”
顾荇之闻言手一顿,将屍体的头侧翻了过来。
头部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击打,头骨也是完整的,若是颅内受损,莫非是死者突发脑疾暴毙而亡?
可这也未免太过於巧合了。
秦澍对眼前一幕也不解得很,默了半晌才问,“那这凶手,你可有眉目?”
顾荇之背身摘手套,在衙役端着的艾草汤中净了手。“殿前司虞侯既然先诈死,必定担心幕后之人会杀他灭口,应当会有警觉。”
“是呀,”秦澍接过话头,“要杀一个已经警觉的人,照理说不该这么容易才对。除非……”
“除非对方是他觉得根本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人。”
顾荇之微顿,片刻后又问到,“他这人平日里性情如何?”
“据说是好色且暴戾,武功很是了得,但秦淮河边的画舫都不敢接他的生意。”
“为何?”顾荇之好奇地放下了手里的巾布,回头看向秦澍。
秦澍啧了一声,顺便翻出一个白眼,“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这种羞於启齿的事情用脚想都知道,你偏偏什么都不懂。”
顾荇之只是看他,不说话,一双黑眸渐渐浮起冷意。
“咳咳……”秦澍清清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丰城寻欢楼玩的把戏,一般妓子可都是受不住的。能来这里的人,哪个没点受虐或者施虐的癖好。这个虞侯,曾经在秦淮河就玩死过姑娘,刑部是有备案的。”
顾荇之闻言一顿,觉得秦澍的话像一根线,正在把那些散乱的发现,一颗一颗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