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嗫嚅,喊她名字的人声音是颤的。
“咳咳……咳咳……”
差点交代在苏大人手里的某卿抚着自己的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陌忆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刚才他发现有人透过屏风窥视之后,便下意识地觉得这又是章仁的安排。
反正周逸朴也会武功,拉过来借机收拾一顿,给这群哑巴再喂两口黄连也未尝不可。
可是没想到,窥视他的人竟然是林晚卿。
苏陌忆的心里顿时出现了一丝丝异样,同时还有一点点欣喜。
“你……”他也跟着咳了两声,上去帮着她拍背,“你在那里……看什么?”
咳嗽声骤然停止,林晚卿被这个问题问得无言以对。
她思忖片刻,缓了缓才道:“我、我的发簪不小心掉水里了,我刚才是蹲在水里找簪子。”
“哦,”苏陌忆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笑。
林晚卿心头一跳,这才颤巍巍地伸出手往后脑杓摸去——簪子没有掉……
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偷窥就算了,还被抓了个现场……
於是,仅剩的自尊驱使她陷入了一种自欺自人的模式。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苏陌忆道:“诶!你瞧我,簪子这不是在头上么?我真是……”
林晚卿尴尬地说着话,看着苏陌忆越发得意的样子,陡然话锋一转,语气半严肃起来,“其实,我是想问问昨晚的事。”
苏陌忆愣了片刻,继而脸上又显出一点点失望。
“章仁应当是没有发现。今日叶青打探到,昨夜有山民往矿场偷矿,但是已经被章仁抓住了,他们也对偷盗供认不讳。”
“这……”林晚卿一时语塞,喃喃道:“这也太巧了,章仁不会又耍了什么奸计吧?”
“那倒不会,”苏陌忆肯定,“因为今早他已经将那批乌矿从水路运出了。”
林晚卿怔怔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再联想到昨晚那个突然出现救了他们的女子,她的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然而,任她思绪纷乱,所有的一切,都被苏大人一声带着热气的呢喃打断了。
“卿卿。”
背上一热,她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苏陌忆忽然捞过她,一把搂入怀里,力量大得几乎将她箍得窒息。
“公事说完了,说说私事。”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氤氲得她耳朵痒痒。
“前几日你到底因为什么生气?”
心跳漏了一拍,林晚卿没有再动。
“你为什么生气”,而不是“你还在不在生气”。
苏陌忆的这个问题当真是问得一针见血。
其实这几天里,不想案子的时候,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说的那番话。
林晚卿甚至想过,若是这句话换作梁未平,或是李京兆来说,她未必会心凉。
之所以委屈,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苏陌忆。
人都是贪心的。
有了微笑想要牵手,有了牵手又想要拥抱。
而对於苏陌忆,她更是贪心地希望,他能懂得那些她所有的“不可言说”。
水流潺潺,波光粼粼。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在水里站着,林晚卿扶着他交叠在她胸前的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人那日说得其实没错,只是……”
她顿住了,身体微颤,却不是因为冷。
苏陌忆耐心地等着,将她又搂紧了一些。
“只是我想知道,倘若有朝一日,大人发现那个被人诬陷和冤枉的人是我,那大人又当如何?”
那双还住她的手臂顿了顿,松开了。
林晚卿呼吸一滞,觉得那颗方才还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瞬间就坠入了谷底。
他果然还是会选择大局的。
没有责怪,她释然地笑了笑。
一半是解脱,一半是自嘲。
不过,酸涩的鼻子却有些反常,她记得自己是不爱哭的。
然而下一刻,她被身后的人转了个圈。苏陌忆低头看她,眼里满满的认真。
“我会抓到真凶,查明真相。”
“那要是永远都找不到呢?”她问,像一个难缠的孩子。
“但凡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的。”他看着她,道:“若是找不到,我便一直找下去。”
掌心一紧,她的手被他抓着,贴到了胸口。
皮肤热热的,下面,是他怦然跳动的心脏。
林晚卿怔忡,却听见他温声道:“信我。”
铿锵两字,如金石置地。
方才的那股酸涩又来了,她以为自己能把它咽回去的。
那条她独自走了十二年的路,一直大雾弥漫。
可是在此刻,她却仿佛看到了不远处,那条路上有一株瑟缩的桃花。好像只要走下去,她就能知道它究竟开了几分。
林晚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粼粼水光映上她的眼,化作一池碎金。
苏陌忆笑起来,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晃了晃,满眼星光地问到,“洪州的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回程之前,想向卿卿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