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白莲则低声道:“我明白天君的意思了。”
她的情绪非常稳定,不知这一刻开口的是白莲,还是黄泉?
“担一界之因果,载一界之承负,总要有相应的范围,锢於一域,非是吾等所愿。”
“那就拿出相应的态度来。”
“玄门体系虽好,也只是局限於真界一域,难道天君对水世界、血狱鬼府、九天外域不感兴趣?我们可以做一些交换……”
“不要谈条件,这会让大伙儿置疑你们的态度。”
余慈冷冷回应,他知道,这是黄泉夫人在亮底牌。
确实,由於罗刹鬼王和黄泉夫人的大气魄,七祭五柱体系,绝不只是在真界范围内,还包括了以上那三处独立的虚空世界,甚至还有持续扩张的可能。
这确实是非常雄厚的资本。
可是,作为玄门体系的掌控者,余慈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将玄门体系的范围,持续拓展到九天外域,就像巫神所做的那样。
相关的障碍,罗刹鬼王也已经“帮忙”给扫平了大半。
至於水世界、血狱鬼府,当玄门体系稳定之后,将会有更合适的办法。
倒是黄泉夫人,真界的根基,是她体系的基础,除非她现在就把五柱神明,尽都移转到那几处虚空世界去,否则只要禁锢了一两个,整个体系的运转就要瘫痪掉了。
除非和造化剑仙一起,和魔门一起围攻上来,然后坐等参罗利那这样的强者坐收渔翁之利。
又或壮士断腕……
可到那个时候,黄泉夫人又到哪儿去找罗刹鬼王这样强大的盟友,实现体系的修补和重塑呢?
白莲又是沉默片刻,方道:
“那么,天君为我们安排了怎样的角色呢?”
听得白莲此言,余慈远在亿万里开外的心脏,“咚”地猛跳一记,直接震开了某个“箍套”,轻松的感觉蔓延开来。
终於是松口了。
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这种威胁的实质有多么可笑。
三方元气再有禁锢之能,也不是真正的永沦之地,而是需要再加上他和真界三方共同作用,才能实现。如果对面真的硬顶下去,禁锢什么的不是不成,但那时候的“守狱人”就不是黄泉夫人,而是他自己了。
而且,还未必能守得住。
他都能突破三方虚空的钳制,没道理黄泉夫人做不到。
这位显然是被“永沦之地”的名头唬住了,又或者更希望和余慈一方达成合作——这也是黄泉夫人一贯的行为模式。
余慈现在就有底了,事实上,他真正的手段,要在这时候才展开:
“角色很简单,现在,就做你们能做的事就好。”
余慈意有所指,却没有任何明示。
白莲沉吟片刻,方道:“若是太玄魔母,不瞒天君,如此因果加身,定然拆分不开;就算冒险转世,受因果承负所拘,恐怕也是劫难多有,难再得道。此中难处,羽宫主应该也知晓才是。”
“所以你们就一直锁住她的魂魄,不使苏醒,这么糊里糊涂地死过去?”
“……若只是要她醒来,倒是可以。”
说着,白莲就准备动手,不过,余慈又是叫停:
“且慢,她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灵智复苏,形神变化,难免失衡,你们怎么确保万无一失?”
白莲一时哑然,不是被余慈问倒,而是没法解释。
这种法则体系的微妙变化,只是瞬间之事,可真要细细说来,一个时辰都未必够用,再说了,“万无一失”这种词,渊虚天君这等行家里手,也有脸问得出口?
但话又说回来,看羽清玄凝注的眼神,便知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道理好讲。
她只能勉强答道:“为保万全,还需要红炎如来维护一番。”
如今城下之盟都签了,能早早将太玄魔母这个麻烦源头摘去,红炎宝相佛自然百般乐意,可是,这仍无法说服余慈。
他想了想,扭头对羽清玄道:“师姐,我有一事……”
接下来,他便揽着羽清玄的腰身,转身行了几步,以秘语传音商议。
白莲和红炎宝相佛都对这亲呢的姿态视而不见,也刻意不去探听,免得旁生枝节。
余慈二人也没有商量太久,很快,余慈就又走过来,冷冷道:
“为万全计,我自来护法……另外,你要将此物原封不动地送回。”
说着,他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伸出来,食中两指拈着一颗似宝石,又似虚无光芒的奇物。乍一靠近沉睡中的太玄魔母,这颗“宝石”就自发地燃烧起来,“火光”都蔓过了余慈第一指节。
本源之力……好像还是太玄魔母本人的!
一时红炎宝相佛和白莲都是明悟。
怪不得呢,这么苛刻!若有此物,谁不想做得完美无缺?
可惜,因果束缚,怕是还要污损过去。
“愣着做什么!”
余慈沉喝一声,让事态进入正轨。
白莲和红炎宝相佛都是调整两边的体系法则衍化幅度,亦是缓和气机。
同时,白莲这边,也是开启了太玄魔母这边的禁制。
一切尽可能做得平缓。
他们这边慢下来,余慈所拈的那颗本源之力,却是气机绵密,层层而降。
不过,在余慈的控制下,这点“本源之力”并没有与现在太玄魔母形神结构的“烂摊子”纠缠在一起,而是直接切入情绪意志层面,另起炉灶,摄引太玄魔母渐渐复苏的意识,有多少摄过来多少。
这种做法,不可帮助太玄魔母摆脱“七祭五柱”体系的束缚,隔绝因果;甚至不可能真正独立於现在脆弱的形神结构,但至少给了太玄魔母的本我意识一个相对清静的平台,使之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形成基本的思维模式,由此进行更有效的引导。
在难以祛除的因果承负之力毒蛇般缠绕而上之前,这位一直沉睡,却又牵动着几乎整个真界运转的绝代强者,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个与她对视的,正是余慈。
此时此刻,刚刚被玄门体系加持、稳固下来的碧落天阙,嗡然颤动,这种感觉,好像就是火山喷发式的冲击力,瞬间被强行约束,以一个“微幅”的震荡方式传播开来。
这里除了羽清玄以外,都是投影、分身之类,一时人人身形扭曲,感知混乱,片刻后才渐渐止歇。
“师傅!”
羽清玄无疑是失态了,她抢上前去,担心太玄魔母灵智复苏后不了解情况, 破坏了形神结构上,脆弱的平衡,以至回天乏术。
不过,太玄魔母做得非常完美,完美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正是通过这细密的震波,她形神结构上的种种伤情,或凝定而止损,或激发以修补,转眼往复数遍。
再加上还有余慈通过玄门体系,输送来太霄神庭精粹至极的元气,就是这短短一息时间,本来都快“碎掉”的形神结构,竟是又有了基本的强度,当然,更深层的伤势,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
羽清玄扑到榻前,却不敢轻动,直到看见恩师肌体,仿佛泛起了玉瓷之光泽,心下就是一松,唇畔微微抬起,可眼角莫名就是温凉变化。
这是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按理说,她应该控制的,可看到正静静注视过来的恩师,唇边同样微微翘起的弧度,她终於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泪水也是肆意流淌而下。
有那么一滴,就落在太玄魔母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