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余慈如此直白的态度,幻荣夫人沉默。
余慈的根底她知道,玄黄的根底她也知道,但同样的,她的根底,余慈更是一清二楚。
更何况,还有羽清玄。
很多时候,决断的机会只在一瞬间,失去了,就很难再下定决心。
几个转念的功夫,玄黄已经刺穿碧落天域,直抵外域,和幻荣夫人打了照面。
短距离突击,果然还是论剑轩的正宗剑遁更强。
幻荣夫人所在的区域,正是近期往来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只是专门到这里来观看羽清玄“碧落飘雪,神通补天”之神迹的,便有几十位。
猛然间看到,竟有一位粉雕玉琢的红衣童子突兀现身,惊奇之余,也没哪个蠢到会以貌取人。
盖因玄黄丝毫没有遮掩气机,身外剑意凛冽,挟冲势而来,如狂飙巨浪,即使最后有所控制,强横剑压依旧横绝太空,所过之处,就算周围没有一个步虚修为以下的弱者,一干人等也是连打几个寒颤,当下有往一边躲的,也有胆上生毛,仍凑在一旁看热闹的。
这里没一个人知道,就在他们周围,源自於羽清玄的封禁法力,已经渗透到虚空各处,隐成牢笼,便是地仙大能在此,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突破。
就玄黄而言,最可贵的品质,无疑就是专注。既然余慈吩咐了下来,他对周边的情况一概不管,只是盯紧了幻荣夫人,当然,也没了失了礼数,仍然按照以前见面时那样,一本正经地施礼:
“多日不见,夫人安好。”
“玄黄你也好。”
和玄黄不太一样的是,幻荣夫人倒还在周边修士脸上扫过,那些人都是一副看戏看半截的迷惑模样,不过等这边的消息传播出去,总会有一些“有心人”,挖掘出背后的真实。
余慈的做法,真的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或许是有了羽清玄撑腰?
坦坦荡荡,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也透出了最直白的意志:
不管如何,今天就了结了吧!
幻荣夫人微叹,余慈的做法简单粗暴,效果却很好。
说白了,真界就是一个比拳头的世界。
不管中间绕了多少道弯,转换多少形式,归根到底的本质,就是这个。
以前,幻荣夫人还可以动用些别的手段,可面对声名赫赫的羽清玄,她还真没有多少底气。
更何况,她很清楚,余慈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此时的照神铜鉴中,别的区域已经差不多被余慈新建的体系替换完毕,唯有种魔部分,还留了一些——别的魔种已经破碎,只有她的魔种还在。
虽然照神铜鉴重新洗炼,魔种肯定不如以前长性,她受魔种控制之初,也是保留了心性,可是,只要开头震荡,伤了她的根本,再被揪着无明之位缺失的缺陷,染魔主的威能,还能发挥多少?
幻荣夫人本身没有鱼死网破的心思,如果有,当年在九宫魔域,她就不会让余慈星芒种魔。
况乎今日,她早已在“圣典”之上除名,在魔门西支的根基,这些年也已被连根拔起,天地大变在即,不抱团取暖,还要独往独来,真真是寻死了。
她拿出的姿态,固然是带着某种侥幸,可更现实的因素,还是自提身价……一旦事不可为,她必须在余慈的新体系中,占据一个对她而言,最有利的位置,再静待时机,徐徐图之。
所以此刻,幻荣夫人微微一笑,对着玄黄,却又越过玄黄,向数千里外的余慈道:
“这印契,我签……只是,那份因果,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巫神九变开辟真界,以血脉牵系众生,承担了因果,终於被剑修斩破,已经是沉眠近十劫;
无量虚空神主以“自信”之法,在元始魔主的体系中挖了一个洞,然后他被曲无劫强行夺舍;
余慈做得更绝,释、玄、魔三家,一家不落,因果反噬又将如何?
对幻荣夫人的置疑,余慈微笑不语。这点儿决断都没有,还谈什么神主大道!
再说了,黄泉夫人早说过,他的眼界之小,近乎绝症,能把道理捋顺,已经很了不起,何必再琢磨其他?
无量虚空神主是此界最顶尖的大能,虽依附於元始魔主,而不坠其威;
巫神更是真界的缔造者,此界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神主,影响绵延至今。
余慈距离那两位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当前更面临着天地大变的漩涡,存身与否,还在两可之间,现在就担忧日后的劫数,何其愚也。
感受到余慈的意志,幻荣夫人不再多言,心神微动,直趋余慈心内虚空所拟化的道境,在云楼树上,将印契签下。
照神铜鉴殷殷鸣响,最后一片属於魔门体系的区域,彻底被新体系覆盖。
当下灵台摇动,已经束缚她数十年的魔种破碎,某种奇妙的感触直抵心头。仿佛是云楼树上的符纹延伸进来,形成一个小小的“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