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一干人等重新消化这突来的变化时,楚原湘又侧过身子,与边上的杨朱说话,低声笑语:
“不管渊虚天君究竟想干什么,某家真是服了他!”
杨朱依旧是以微笑回应,随即把视线抬起,透过上方的水晶顶,看天空重又呈现的日轮,有些出神。
在辛乙将话题引到符修专属层面之后,楚原湘、杨朱等人,已经自觉地抽离出来,只看热闹便好。
便是辛乙指斥四方,扫得众人灰头土脸时,他们也可以不出面。毕竟辛乙之言合於大义,且可以说是出於某种善意,在纠正某些人的错谬之处。
至於能达到什么效果,某些人听不听得进去,是另一回事儿。
可这时候,他们却不能视若无睹了。
当这一只三足金乌融入大日,向水天之间尽情挥洒光芒之时,其所带来的恢宏意境,是面向所有人,没有任何理解上的障碍。
即便是门外汉,他们也能看出来,此间意境,已远在符法所能划定的层次之上。
也正说明,这煌煌异象,余慈不是用灵符的结构法度堆上去的,而是真正以高就下,胸中先有了那博大气象,才用符法的手段诠释出来。
至於究竟是怎样的气象,述玄楼内外,又能有几人真正说得明白?
那并非是过於艰涩,而是其所展现的内容,似乎已经跨过了某条界限,以至於很多人,根本无法揣摩,乃至於想象……
这是眼界的问题……
杨朱摇摇头,玉尺击打掌心,发出一声脆响:
让一个修道不足一甲子的后辈,在眼光境界上超越?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能正视这个现实。
而且,最为不堪的是,此间真正具备“认清差距”能力的,似乎也不是太多。
一干人等的微妙想法,自然无法影响到对弈中的余慈和广微真人。那两位依旧自顾自地落子、应手,甚至对天空中的异象,也视而不见。
在广微真人应手之后,余慈仍然是毫不冲疑,落下了第四十一手。
按照这一脉符法神通的走势,应该是第三符了。
也在此刻,水天之间,有奇音流转,悠远如锺,清盈如铃,沁人心脾。
述玄楼内外虚空,仿佛与此缥缈清音混化,倏然扩展,直趋天外。
倏闻此音,不管众修士是怀揣着什么心思,也是心头微动,有几个甚至是出了神。
不过他们大都是很快醒觉,低声议论;
“这是流金火铃?”
“照道经上的描述,不应该是‘流火万里,鬼无迯形’吗?怎么这么平淡?”
太上圆光流金火铃符暴烈强横的威煞,在上清宗诸灵符中是出了名的。
一旦展开,如大日神光,无远弗届;又如天火飞降,万里尽成焦土。
可如今的情况,其深层变化分明已化入阳光之中,混同日轮,普照大千,其威煞含而不发,纯以“太上圆光流金火铃符”本身,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
“或是已经有了神通的雏形?四十一窍,按辛天君所言,其中不知暗渡了几手,其中或许已经藏了神通之力,绝不会到七十六窍时,才完全发挥出来。”
“有理!这一脉符法神通,不正是‘帝锺’吗?”
在天垣本命金符内蕴的“五器四神”九项符法神通里,“帝锺”属“五器”之一,本身是请神驱邪之用,而若单纯施以音律……可这韵律,难道就是寻常摇摇铃铛?
“不通,解释不通!”
在众修士的困惑中,此时的洗玉湖上,较最开始的疯癫狂乱,已经安静太多了。
前面的“演示”, 刷落了一大批修为、悟性不够的修士,但不论高手低手、聪慧愚痴,或多或少,都有所得,境界拔得太高,也使得这一批人认清了现实,不再强行跟着,开始参悟。
剩下的人物,修为心境都有可取之处,也不会有失态之举。
故而,奇妙的清音入耳,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已经沉思琢磨、参悟入定的修士,状态更沉;
清醒的人,则似有飘然出尘之想。
遥观湖上修士的反应,辛乙又摸起下巴,喃喃自语:
“莫不就是消息中所言的道韵么?虽未尽得其妙,至少有那么一点儿味道,或是留了力?不过,也是足够大方了。问题是……”
他环视一周,看到众修士都盯他看,忽尔有点儿尴尬的意思:
“好像,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