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了。
上方崩溅的石头呼啸而下时,余慈正在瞑目调息。
他在抓紧一切机会恢复气力,事实上也恢复了些,但那还不够。先前运使“玄藏飞星大炼度术”,已经耗尽了他先前积累的所有“先天一气”,如今在经脉中自然回复的只是普通真息,质性比先前差了好大一截,这种状态下,半山蜃楼剑意恐怕都难以驱使。对此,余慈尝试以阴神驱动宝镜,看能否加速祭炼转化过程。
看起来有门儿,余慈已经感觉到体内元气转化的滋味。可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轰响声里,还有金焕的长笑声,大如磨盘的石头,飞落如雨。而且,他也看到了正翻下山崖的赤阴,心头危机感沉重,当即腿上发力,借山坡上的积雪冰雪,一路下滑,也算是风驰电掣。
可转眼间,这感觉就消失个干净。
地面热了起来,变得滚烫!
余慈闷哼一声,没有任何理由地跳起来,偏向一边。只冲一线,他刚才要经过的路线上,便有一道金红火舌破地而出,高及数丈,喷发的热浪消融冰雪,炙人欲焦。余慈尚来不及庆幸,同样声势的火舌便接二连三地喷发出来,化为纵横交错的火网,覆盖半里方圆,高热溶金销骨,山间树石为之焦枯。
而比火网更刺人心魄的,则是自山顶席卷而下的灼热杀意。金焕已经将目标换到了他身上。
这种情形下,余慈再没有半分保留,刚聚集起来的涓滴先天一气倾力而出,也不管手上没有剑器,径自以身为剑,竟也能化为一团几无实质的雾气,抆着喷吐的火焰,流逸出去,甚至还避过了金焕遥空射来的一束炽热气流。
但这也彻底耗尽了他的力气,更不必说冲出火网时,与金焕真煞碰撞造成的暗伤。才撞出火网范围,他便再也控不住剑意,只能借着冲劲儿,滑翔出数丈远,挣扎着落到一个坡度较陡的半截坡下,就着已开始融化的雪水,向下急速滑行。
山顶上,金焕一击未中,厉啸声里再度发难,已完全不顾周围的史嵩、赤阴等人,直接动用万芒披霞珠,要将余慈化为灰烬。只可惜,如此激烈的情境下,一击不中,他想寻到二次机会,实在太难!
史嵩和胡丹两翼分张,夹击而下。已严重崩裂变形的崖顶承受了第二波冲击,将欲崩摧的势头愈发明显。这时候,终於有别的人惊醒过来:
“金焕,你勾结妖魔,虐杀同道,我决不饶你!”
玉尺道人的吼叫声激荡十里,满城皆闻。这话别人不信,可是天翼楼上所有被阴影之网折磨过的修士平民,个个都要随声附和。
刚才屠独那些狠辣手段,视人命如草芥,转眼杀害楼上百余人,其中通神修士便有三十多个。绝壁城在与妖魔连续数月的对抗中,死的修士加起来,大概也是这个数了,里面还有不少千里迢迢来参加易宝宴的“外地人”。便是活着的人里,除了周有德和赵子曰,谁没尝过“阴影之网”抽吸神魂、诱发心魔的滋味?
一时楼上诸人同仇敌忾之心大起。如此情况下,比较明白底细的赵子曰和周有德,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在知情人眼中,北方魔教的名头,比之天裂谷妖魔,说不定还要更糟糕些……
玉尺道人刚刚发现,自家非常锺爱的一个弟子死在了楼里,此时已是怒发冲冠,咆哮声中,当先扑上崖去。他这么一动,其余还丹修士也按捺不住,纷纷扑击而上。
等余慈在滑行中回头,看到的就是八方合围的场景。
除了周有德和赵子曰有些旁的原因,未曾参与之外,
其余四位外地还丹修士都参与了围攻,就是以前和白日府颇有些交情的也一样。这波人出手,情势马上不同。几人的修为,放在绝壁城,也是最顶尖的一批,玉尺道人之流绝不比史嵩差上太多,且又挟着同仇敌忾之心,伙同史嵩、胡丹二人,比先前在丹崖上的围攻还要来得厉害。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史嵩等人为首,奇功法器齐下,便是一轮狂攻,小小的山顶范围,七个还丹高手挤成一团,其实是不大伸展得开的,也因此翻涌的元气极其浓稠,山顶变形也愈发剧烈,绝壁上甚是裂开了道道缝隙,眼看就要大范围剥落。但又被被崖顶多方作用的强大力场捆缚住,凭空给碾成碎末。
金焕驱动万芒披霞珠,挡过玉尺道人宝尺清光,又以护体真煞,硬接了记斜刺里飞来的金丸,已是披头散发,口鼻溢血,狼狈至极。纯论修为,他在场中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在这样的围攻之下,他便是一身好铁,又能打几根钉?更不必说,天空中,伊辛和尚和卢明月正追击过来,丹崖那边,厮杀声也弱了下去,没有他在那边支撑,些许反抗,转眼平定。
金焕艰难地抬头看天。高空中闪耀的光波已经不像先前出现得那么频繁,然而他期盼的人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可恨余慈小辈,手段狠辣粗暴,不等易宝宴结束,便发动攻势。只要再晚上半个时辰,只要等他请来的落日谷的贵人抵达,这边必然会是另一个局面!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大势已去!”
或者,从大战开始的时候,他就不应该抱什么希望的。
崩裂的山巅上,陡起一声尖啸。一直包裹在金焕身外的金光烈焰,颜色转眼黯沉下去,变得红彤彤一片,周围温度也有所下降,看上去威势大减,可围攻修士哪个不是人精,心中反而警惕。
可有些事情,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在人们心念转动之时,如岩浆一般的火红流质便喷射出来,在众人眼前留下一片扭曲红光。
这一刻,围攻金焕的六个人里,倒有三对儿没看清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模样。倒是玉尺道人大叫一声,此时他感觉到自家悬空玉尺被超乎寻常的高温炙烤,已是受了伤损,这时才听旁边观战的周有德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