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继续!”柳观的声音听起来还比较轻松。
慕容轻烟又道:“若是前辈打定了化解他们阴谋的主意,最是简单,不管不顾,远走便是,让这边的混水澄清,线索明白,自有离尘宗和落日谷来应付。只是这法子太憋气,也是见招拆招的被动之举,前辈大概不怎么乐意。
“至於更进一层,要寻根究底、揭破阴谋。晚辈也不了解情况,不敢妄言,只觉得这种乱局下,抽丝剥茧不是个好主意,不如跳出圈子,放眼全局,找到关键一节,快刀斩乱麻,来得更致命些。”
一口气说完,女修便瞑目抿唇,真正地不发一言。事实上,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柳观此时,早该有了他自己的判断。
半晌,脸上微痛,那是柳严用指尖刮了她一记:
“放眼全局!小丫头说得真好,放眼全局!”
重复了一句,柳严与她拉开了距离,声音却仍在耳畔:“当年那毒妇大约便是如此,看似退让,其实步步占先,我在血狱鬼府内想了一百年,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才回此界,却差点儿忘了,嘿嘿,这回我也不妨也放眼看看,对,暂且放‘眼’看看!”
最后一句,话音呢喃不清,随后,就是一个问题:“鬼铃子在何处?”
慕容轻烟的心脏一跳,却仍闭眼道:“北海,天辰宫。”
柳严大笑一声,山巅上那无处不在的强压,倏然不见。慕容轻烟睁开眼,山上哪还有那疯子的踪迹?
看天空,漫天阴云大雪依旧,可是更深处的阴冷浊气,却也消失无踪。
绝壁城的居民并不知道,懵懵懂懂之时,一场劫数从他们头顶抆过去,无声无息消散了。
*
慕容轻烟下了山,在漫天风雪中,信步前行。走出不过里许,身后苍莽大山便完全隐在风雪之后,四野茫茫,不辨方向。
不过,她看到了,前方平原上立着一个人影,通体罩在连帽斗蓬之下,暗沉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分外醒目。
慕容轻烟没有冲疑,走了过去。距离那人还有数丈远,对方便掀开风帽。一头青丝不结发髻,只是简单扎束,垂在脑后,发际线却是经过精心修饰,一根跳丝也无,显露出白瓷般的额头,也让她的长眉愈显凌厉,便如对悬的两柄利剑,直入鬓角。
长眉下,细长凤目中,眸子黑亮,却是似睁非睁,总有睥睨之态,甚是高傲,正是赤阴女仙!
赤阴眯起眼睛,看着慕容轻烟走来,举手施了一礼:“多谢!”
“侥幸而已!”慕容轻烟轻吁口气,语气中透着疲惫。
见她这模样,赤阴主动上前一步,挽住慕容轻烟的臂弯,同她一起前行。这动作对她来说已是亲热的极致,她对慕容轻烟总与他人不同,因为这个女修有许多让她佩服的本事:
“教主那边请你过来,从柳观这里下手,真是神来之笔。有柳疯子在此,事情复杂不说,还给伊辛两个上蹦下跳的借口,如今妹妹劝走柳观,我们这里再稍稍透露消息,连敲带打,总能让他们消停一些,我在这绝壁城也好过多了!”
慕容轻烟微微一笑,尚未说话,便听赤阴又道:“更重要的, 是有这么一个契机,正可把意思传到那位菩萨耳目之中,与我家神主两家把话说开,仔细商谈,不至於伤了和气,这里面,妹妹功莫大焉。”
“赤阴姐姐。”
“嗯?”
“类似的话以后便不用对我说了。”
慕容轻烟望向风雪弥漫的天空,轻轻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此次我到绝壁城来,只是为人带个口信,顺便走亲访友,游历山川。至於其他的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赤阴瞥她一眼,笑道:“当世第一‘灵巫’,怎么尽说这种丧气话?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六位神主,除了佛祖道尊当真是‘天地生后不得见,只有神位在人前’,其余四位,可是或多或少都与你牵系着……“
“姐姐,慎言!”
慕容轻烟以指比唇,神色严肃。
见赤阴不以为然,她想了想,说:“知道天底下‘灵巫’成百上千,可偏偏是我成了这所谓的第一么?那正是因为我什么都……
“不、知、道!”
*
这段分枝情节终於结束了。或许冗长了些,但却留了很多线索。在这里我忽然想解释两句:老读者们恐怕很难在问镜中见到一个贯穿全书的阴谋之类,问镜的世界比幽冥要来得广阔多样,就是所谓的“神主”,也无法保证他的设计能够从头到尾都在掌握之中,类似情节发展应该是“你设套我解套,你再设套我干脆一剑斩掉”之类动态变化的,当然,比这些更最重要的还是鱼刺兄的波澜壮阔的人生。希望我能写出这样的感觉,也希望兄弟姐妹们一如既往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