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水不断地灌进身体里。叶深深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却依旧没有用,脑袋胀得厉害,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於事。
──谁……有谁可以救救我……
好像,好像千百年前,也有过那么一种生死不如的感觉,那时候还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姜寐,你回来!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姜寐不填东海,不退洪水,誓不罢休!你等我,等我把所有的草卒石丢进东海,等我回来!
***
可是,回去了么?
叶深深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任凭湖下是暗流冲击,她都不做抵抗。迷蒙中,有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整拖着拽着她往上游。
她却沉浸在过去虚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她记得,她后来终究是体力不支,掉进了海里,然后……淹死了。她记得后来有了翅膀,又飞了起来。草卒石在临海的朱墨那儿,埋得有点深,她一颗颗翻,一颗颗找,到最后翅膀被泥土染成成了黑色,脚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海水却依旧没有退却,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跌落海中。
那时候也是现在一样的窒息,在落入海里的一刹那,她回头最想看见的是那个被她设计困在湖眉山上的人。他一定在看着她,或许现在正在他们的小屋看着他的昙莲等着她,又或许,他正拼着性命在暴风雨之情冲破结界来找她,只是……见不到了。
舍不得,比性命还舍不得,却再也看不到……
最后一眼,还来不及看他,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我言而无信,没有保住性命,对不起。
我再也戴不上你折的那枝很丑,很丑的烂桃花,对不起。
我……舍不得,死了也舍不得啊……
***
舍不得你,少紫,死也舍不得。
***
湖水很凉,抱着已经晕厥的叶深深回到船上的时候,少紫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怀里的人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衣服上不断往下淌着水。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把她掉了个个儿用掌力拍出了呛着的水,他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青云的皇帝坐在船上,看到他这副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他说:
「既然她这么宝贝,你又何苦处处为难她?」从刚才的端茶倒水到后来的赶人下船,哪一件不是针对她的?
少紫沉默着,目光触及躺在怀里的人苍白的脸,阴郁万分。
「谁让她动机不纯。」半晌,他轻声说了一句,飘散在风中。
谁让她一开始就抱着奇怪的念头来说「负责」呢?他冷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慌乱。
这个人,三番两次置他於不顾,他可以不计较,这次她是不怀好意而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只知道,她的欺骗,他自己的几次失控,让他险些乱了阵脚。
而这一切,叶深深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晕了过去,在晕迷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一片汪洋,还有湖眉山上的小屋,屋子外长满了昙莲花,屋子里插满了桃花。一个小屋两个人,多半斗嘴小半赌气,磕磕碰碰到末了,依偎着看斜阳。
他说过要草卒石,她找来给他,结果他却皱着眉头说色泽不好,传说中的草卒石原来这么丑,气得她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当她割破手腕去浇灌草卒石的时候,他却慌了神,连法术都不会用了,咬着牙用手捂着她的伤口直瞪她。
到最后,她笑了,他狠狠抱她,还捎带着抢走了草卒石。
「国师,这个小丫头似乎呛得不轻,朕看还是暂且会使臣府暂歇吧。」皇帝发话了。
少紫沉默着点点头,抱起叶深深走进了船舱。至此开始,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
叶深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斜斜的照进房间里面,把整个房间染成了一片金色,刺得她睁不开眼。
少紫闭着眼,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神色有微微的倦色。
叶深深捂着了自己的嘴巴,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喘气。
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声来,吵醒了他……
少紫,少紫,五千年啊,你怎么就等了我五千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