旒歆一边跟在夏颉身后,一边用讥嘲的眼神打量着这些蛮国的卫兵。而她的眼角余光,却是犹如刀锋一样扫过了黑漆漆的甬道那些角落中篆刻的各种符文和诡异的符号。她的手指在随着那些符文和符号的变化而轻轻抖动,隐隐就有很细微的一点巫力波动散发出来。
金钢行走的脚步声极大,说话的声音更是大得吓人,他带着夏颉和旒歆到了一扇漆黑的大型拱门前,朝着那门口十二条浑身刺满了花纹的壮汉嚎了一嗓子:“喂,兄弟们,大王今儿个开晚宴,怎么没请其他的人呢?”他却不等那些壮汉回答,就自顾自的回过头来,朝夏颉哈哈大笑起来:“篪虎兄弟,你看,还是你们大夏来的商队的客人吃香啊。平日里就算是其他地方来的再大的商队,大王也不过请他们白日里喝一顿酒,这晚宴却是绝对不会请他们的了。”
夏颉看到那十二条壮汉很吃力的推开了那两尺多厚的铁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金钢兄弟,你们大王,一天开几顿饭呢?”
金钢抓抓脑袋,粗犷的脸上是一阵的犹豫。过了好一阵,他才板起手指,低声嘀咕道:“唔,每日白日里起码是五顿酒肉罢?加上晚上的两顿三顿的夜宵,如果不是心情特别好,总不会超过十顿的。总的说来,前几年被巫殿的大巫公训了一次后,大王这两年还是很注意节食了。”
夏颉呆板着一张脸蛋没吭声,大步的走进了那铁门。旒歆则是一脸古怪的看了金钢一眼,摇摇头,一手拎起浑身白毛湿漉漉的白,也走了进去。只有金钢站在后面摇头晃脑的说道:“说起来,大王这两年可是瘦了不少啊,大巫公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这是一间并不是很大布置也很简单的宫室,长宽五丈许的房间高不过丈许,夏颉都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碰到天花板了。屋内只有很简单的几个草席子以及一张很大的木方桌。肉山一样的盘庚兴高采烈的挥动着两个猪大腿朝夏颉连连打着招呼:“哈哈哈,篪虎兄弟,你们来了?来来来,白日里被我那几个儿子气得差点晕了过去,没有招待好你们,现在嘛,正好我们补上这一顿。”
张开大嘴,一口就从那猪腿上扯下了起码一斤肉块吞进了肚子里,盘庚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就算是那些巫公们,我也没有请他们过来。这里就是我,还有你和你的女人。唔,坐下,坐下,桌子上有酒有肉,正好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哩。”
夏颉朝盘庚微微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坐在了盘庚的对面,甩开腮帮子抓起那木盘上的大堆烤肉就是一通狂吃海喝。就凭夏颉这块头,吃肉喝酒他怕什么?他就更加不怕盘庚在酒肉里捣鬼了,有黎巫旒歆在,还有什么巫药能够毒倒夏颉的?
‘哧溜’一声,白已经跳到了桌子上,他却不客气,施施然的抓起肉块就啃。他唯恐夏颉、盘庚和自己抢夺肉食,一边啃着肉块,还在其他的两盘肉块上喷了不少口水上去,估计正常人都不会有兴趣去品尝貔貅的口水罢?
旒歆却没有坐下,她有点厌恶的看了满桌子的肉食,静悄悄的站在了夏颉身后三尺不到的地方,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夏颉默不作声的大吃大喝。但是同样是在暴饮暴食的盘庚,旒歆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也变得无比的厌恶和冰冷。
‘哈~~~’,盘庚很舒坦的打了个饱嗝,这时候他起码已经吞了数十斤酒肉下肚,这才心满意足的用油腻腻的手在外套上抆了抆。拍了拍肚皮,发出了擂鼓一样的声音,盘庚朝着门口的那些卫兵挥了挥手,於是那些卫兵慢慢的又把铁门给拉了起来。随着‘轰’的一声闷响,那铁门被卫兵们在外面扣上,夏颉这才注意到那铁门后面雕刻了无数的符籙,更有巫力的光芒闪动,显然整个铁门就是一件极其难以摧毁的巫器。
“呵呵呵呵。”盘庚轻声笑了几声,他看了看旒歆,又看了看蹲在桌子上距离自己不过丈许远的白,再看了看隔着木桌和自己之间相距三丈开外的夏颉,突然开口道:“本王修炼的是阴鬼入体的巫术,常人有三魂六魄,其中损失一魂一魄,就性命难存。而本王却比常人多了六魂十二魄,就算一个肉身死了,却也是性命无碍,只要引魂入体,本王照旧能活过来。”
夏颉停下了肆意的吃喝,慢慢的用一块麻布抆干净了手上的油腻,淡淡的看着盘庚问道:“大王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呢?”
盘庚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本王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夏颉大人愿意把那酒中巫药的解药给本王,本王就不用死一次了。”
夏颉眼里黄光闪动,他还没有准备出手,旒歆却是一声低哼,他们面前的那张木桌突然通体变为碧绿一片,上面长出了无数的嫩芽藤蔓彷佛章鱼的腕足一样,‘嗤啦啦’的就扑上了盘庚的身体,把盘庚死死的包裹在了里面。若是用神去看,还可以看到每一片嫩芽、藤蔓上都有细小的青色符籙隐没,这些藤蔓却比钢筋还要结实百倍,硬把盘庚的身体勒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
盘庚面色一边,七窍中突然冲出了十几条黑烟想要逃走,那些藤蔓上却是绿光大盛,硬生生的又把那些黑气重新逼进了他的身体。盘庚原本红润的脸色,立刻就变得苍白无比,惊惶失措的看着旒歆,嘴唇哆嗦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旒歆冷冷的看着盘庚,低沉的说道:“阴鬼入体的修练法门么?我自幼见得多了,比你厉害百倍的人都被我教训过,何况是你?”
盘庚的眼珠子一阵乱转,鼻子里发出了‘哼哼’的声响。
夏颉使了个眼色,白立刻暴跳而起,身体猛然间膨胀到丈许高下的白用自己涎水直滴的长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盘庚的脸,十只锋利的爪子已经弹了出来,慢慢的在盘庚的脖子上划来化去。为了证明自己爪子的杀伤力,白轻轻的用左手在身边的地板上划过,那漆黑的火山熔岩混杂了各色金属锻造而成的地板,立刻出现了五条深深的印痕。
“好了,现在,大王,你能否告诉我,你怎么得知我的名字?”夏颉站了起来,身体倾向了盘庚,两只手按在那木桌上,极有威摄力的盯着夏王看个不休。他体内巫力流转,身上肌肉一块块的膨胀起来,就好似一块块巨石在相互碰撞一样,发出了‘砰砰’的响声。‘哢嚓’一声脆响,仅仅是夏颉外放的气势,就已经把他按着的那张大木桌给震成了粉碎。
盘庚眼珠子乱转,旒歆则是冷兮兮的开口道:“他不会告诉你的,他有九魂十八魄,这具躯体内不过只有一半。不过,若是斩了他的这一半魂魄,也能灭掉他大半的巫力修为,他的这个大王,也就不用做下去了。”
吸了一口长气,旒歆有点兴奋的说道:“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以幽巫殿习来的秘法,在这里可以灭掉他所有的魂魄,哪怕他把其他的一半魂魄藏到天边,我这里也有法器可以让他彻底的魂飞魄散。杀了这蛮王,干脆连夜干掉他所有的臣子和儿子,再让那暴风登上王位,事情却也能够成了。”
夏颉听得一身冷汗,他刚要发话,盘庚却是呵呵的笑起来:“果然是暴风想要杀我,就和我当年杀了父王和几乎所有的兄弟一样。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们大夏的将领,为什么会来我蚩尤城帮暴风争夺王位?还有,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其他的儿子,却又怎么让巫殿承认暴风,让他登上王位呢?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我们南方的蛮族,就蠢得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么?”
旒歆皱起了眉头:“哪里有这等麻烦?凡是怀疑的人,全部杀了岂不是方便?”她手上已经发出了一团绿光,绿光中有一柄漆黑的骨刀隐现,作势就要朝盘庚的脑袋拍下。
夏颉连忙抓住了旒歆的手,皱眉道:“且慢。盘庚,我也不瞒你,的确是你的儿子暴风主动请我们杀你,若不是你白日喝掉了那两瓮酒,你的所有臣子和儿子,早就中了巫毒,半月后就要陆续发病死去,暴风就可以接掌王位。只是,你怎么得知我在大夏使用的名字,又怎么会这么半夜请我们来赴宴呢?”
夏颉看了一眼这空荡荡似乎并没有什么机关暗门的房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作为一名王,你总不会真的蠢到半夜招两名敌国的人来赴宴罢?我们干脆一点,我们蛮族的人从来不做这些蹊跷的花招, 不如都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如何?”
“我们蛮族不会花招么?那你叫这女人在酒中下毒,却是什么道理?”摇摇头,盘庚叹息了一声:“暴风,果然长大了,比他的几个兄长却更加心狠手辣一点,只是有点蠢。”
连连的叹息了好几声,盘庚嘀咕道:“当初我敢下手干掉我的那些和我夺位的兄弟,可是准备好了一切的时候。暴风他现在却有什么能耐,也敢作出这样的事情?哼哼,好罢,却也不用装戏下去了。”
盘庚浑身的膘肉都朝着体内收缩了回去,原本一座肉山一样的大胖子突然就变成了一条筋肉发达浑身肌肉虯结看起来威势骇人的壮汉。就看盘庚双手一抖,两柄通体黑气缭绕的弯刀‘铿锵’一声自手臂上划出,把旒歆的那些嫩芽藤蔓轻松粉碎。
屋内空气接连抖动,九名身上披着凶兽皮,头上顶着各色骷髅头手持骨杖等法器的老巫突然出现在室内。紧接着,就看到虚空中一团黑红色的火焰燃烧起来,自里面慢条斯理的走出了一个人。
盘庚笑呵呵的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夏颉却是呆呆的看着那人,惊呼道:“怎会可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