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动了。乌光真人则是端着一个白
玉茶盏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朝着申公豹潇洒的单手稽首道:
“这位先生,海外炼气士乌光有礼了。”
申公豹连忙还礼,笑吟吟的把那青布包裹奉上:“大夏丞
公申公郦一脉长孙申公豹,见过乌光先生。此乃些须微末之物
,是我特意备齐了赠奉与先生的。”申公豹慢慢的把包裹奉上
,乌光真人没动手,沧风走上去,把那包裹接了过来。
鼻子抽动了几下,沧风惊讶的叫嚷道:“包裹里是日金花
、妁阳草、牵机苔和百灵叶四种灵药?”
申公豹连忙夸奖道:“沧风先生好,呃!”申公豹突然发
现这话没办法说下去了,这包裹还没打开呢,不能说沧风的见
识多广,莫非要自己夸奖他的鼻子真灵,就和驯养后的牙狼一
样么?
沧风也想到了这个碴儿,不由得脸色微微尴尬,朝着申公
豹再次行礼,退到了乌光真人的身后。乌光真人随手把那茶盏
丢了出去,那茶盏飞出了几尺远突然消失,过了些许时刻,突
然又凭空飞了出来,被乌光真人接到手中时,里面已经是满满
一盏碧绿的茶汤,热气腾腾,茶香四溢。随手展示了一手玄妙
的法术,乌光真人微微颔首道:“这些灵药却是可以炼一炉上
好的聚神丹了,对我炼气之人有大用。申公豹,你有心了。”
似乎知道申公豹要提出什么要求,乌光真人直接称呼起他的名
字来。
申公豹打蛇随杆上,连忙说道:“小意思,嘿嘿。其实,
我申公豹也是有私心的。我申公豹从来不说好听的虚话,总之
就是,还请乌光先生把我引进贵师门门下。”
乌光真人看了沧风一眼,沧风无奈的摇摇头。乌光真人脸
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喝干了茶盏中的茶汤,双手背在身
后,站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申公豹,问他:
“为何要入我门?申公豹,你是大夏王庭四大巫家之一的血亲
,大巫之力足以开天辟地,排山倒海,你还求进我门是什么道
理?”
申公豹眼里射出两道精光,异常坦白的说道:“沧风先生
在王宫一战,以自身之力引发十数倍天地元力的力量,我申公
豹就要学这本事。其他的巫,看不上你们炼气士的手段,可我
申公豹不同。天地间无数法门,只要能带来力量的,我申公豹
就有兴趣!”
乌光真人紧紧的盯着申公豹,无比认真的说道:“你们巫
族之人,怕是无法理解我们炼气士的玄妙法门。你们修得是自
身神力,我们修得是玄妙之道,乃是大相庭径的两条道,若你
悟通不了,你进了我们炼气士之门,怕是也摸不到门径,白白
浪费了你大巫的先天资质。”乌光真人说道这里,本能的看了
夏侯一眼,他寻思着,也许夏侯是巫族中唯一的一个异类,居
然能够对所谓的天道领悟如此之深的。
申公豹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我加入你们的宗派,
你们传授我法诀,我按照法诀修炼就是,大巫的修炼,就是如
此。最顶级的巫诀,也不说需要什么领悟,照着做就是。哪里
有你说的这样麻烦?”
乌光真人闻言沉吟片刻,突然笑起来:“如此,却也不好
直接拒了你。等得机缘到来,我把你引见给我掌教师尊,却看
你有没有这缘分可好?”乌光真人决定不同的人享受不同的待
遇。夏侯这样的修道奇才,那是一定要握在手心里。至於申公
豹这个送上门来的大巫么,既然他家同样是辅弼相丞之一的大
巫家,那,呃,利用一下也好。
申公豹咧咧嘴,不满的哼哼道:“你要我就要,不要就算
,说什么缘分机缘这些虚词作甚?”不过,申公豹的确是有自
己的打算的,就见他朝着夏侯行了一个大礼:“如此,以后我
申公豹在安邑城内的时候,就要不时来烦扰了,篪虎大人不会
见怪罢?”
夏侯没好气的说道:“见怪你做什么?叫我篪虎暴龙就是
,什么篪虎大人不大人的,我新军营都没去了。”
申公豹直笑:“你打败了这么多海人战士,按照大王的许
诺,那就是斩首八千多的大功劳,怕是现在要升篪虎大人官的
王令都要下来了,只是还没到篪虎大人手上而已。”申公豹说
着说着,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上了台阶,背着手往乌光真人身边
一站,显然就是赖上乌光真人了。
乌光真人脸上含笑,只是不说话。院门突然敞开,黄一身
上缠着那条小黄龙,一摇一摆的慢吞吞的走了进来,刚进来就
朝着夏侯大叫:“篪虎暴龙,你不想我把你在王宫龙苑里小解
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就赶快给我说,找谁教我本事哩?我可丑
化说在前面,我黄一可是天生的平民,一丝巫力的潜质都没有
的。你找个大巫教我巫诀,那我可要翻脸了。”
那黄龙为了加强黄一的语气,强调他言语中的厉害关系,
猛的抬起头来,朝着夏侯‘昂昂’的叫了几声,嘴巴一张,几
条水箭唰唰射出。
一直趴在夏侯精舍屋顶上酣睡的白突然惊醒,从喉咙里发
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身上白毛一根根的竖起,猛的从屋顶上
跳了下来。他挥手间就把黄龙的几条水箭打成粉碎,双目中血
光闪动,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慢慢的逼向了渐渐开始有点发抖
的小黄龙。
那黄一吓得直叫:“篪虎暴龙,篪虎大哥,我的篪虎爷爷
,你赶快把你那头貔貅叫开。一头快成年的貔貅欺负我家黄龙
作甚?嘘,嘘,给我让开,让开!”
夏侯咳嗽了一声,跃前一步,拦住了因为闻到了黄龙身上
那神兽的气息而变得有点焦躁不安的白。乌光真人却是眼里透
出了一道奇光,风一样的飘向了黄一,右手一探,已经抓住了
黄一的肩膀,无比热情的问道:“娃娃,你可愿意投入我截教
门下?”
夏侯猛不丁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身体却又抖动了一下。那黄一则是上下看了乌光真人半天,皱眉道:“截教?那是
什么?篪虎大哥,你给我找的教我本事的人,就是他么?我黄
一可是不愿受拘束的。”那黄龙眼看着白被夏侯抓住了,顿时
胆气一壮,又神气活现的摇头摆尾,‘昂’的一声,对着乌光
真人吐出了一条水箭。
无奈的摇摇头,夏侯寻思着,今天大清早的怎么就这么烦
乱呢?申公豹莫明其妙的跑来要拜师学艺,黄一却还说什么不
愿意受到拘束!
罢了,自己操这么多心思干什么呢?狠狠的拍了一下白的
脑门,夏侯喝道:“咄,不要招惹事情,欺负一条小龙,很有
意思么?等他长大了,你再和他比斗却也不冲。”扭过头来,
夏侯朝乌光真人说道:“乌光先生暂且休息,我出去办点事情。想那道场占地极大,怕是要一些护卫充门面的才好。”
乌光真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一副心思都放在了浑身百脉
俱通,经脉内更是有一股特别的清气流动的黄一身上。比起浑
身死肉疙瘩,除了对於天道的理解极深,却似乎并没有炼气士
气质的夏侯来说,黄一真正是一个万年难逢的修行胚子。当下
,他回头对沧风吩咐道:“沧风师侄,你就陪他走一趟。这两
天就把道场里外的闲杂事情给处置好了,选个良辰吉日,我们
开门收徒。”
沧风一听,得,看来这开设道场的事情,自己师叔是彻底
甩手不管了。他看了黄一几眼,却看不出来黄一到底有什么希
奇的地方,让自己师叔如此的失态。当下他把那青布包裹丢给
了身边的一个同门师弟,拍拍手,跟着早就不耐烦的夏侯出了
院子。
到了门口,夏侯突然回过头来,深深看了黄一身上那盘着
的黄龙一眼,低声的含糊的说道:“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够原
谅自己的借口。”
白也同样回头看了那黄龙半天,不过他的目光总是在那黄
龙身上游走,爪子轻轻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鳞甲,盘算着如果
自己全力抓下,是不是可以把那黄龙那金灿灿漂亮的鳞片抓出
几个大窟窿来。
两人一兽匆匆的走了不到百丈远,就突然听到了后面刑天
大风大声的叫唤:“申公豹,你没事跑来我家做什么?怕我不
能打破你的头么?”
似乎刑天大风已经操起了某些凶器冲向了申公豹,而刑天
玄蛭在那里干巴巴的假惺惺的劝着大家冷静、不要动手,而乌
光真人却又在大叫千万不要误伤了黄一和那条小黄龙,总之夏
侯的那院子里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走,走,我们不理会这些事情。反正有刑天大风出面,
什么事情都是他顶着。”夏侯丝毫没有一个友客的觉悟,拉着
沧风就是一阵狂奔,几次呼吸间就跑出了刑天家的大院,朝前
几天打听到的,各种行会、庭、院最多的安邑东坊行了过去。
此时除了一队队夜间巡逻的卫司士兵正在列队走回城外的
军营,大街上罕见人影,所以夏侯和沧风尽能走得很快。一边
快步行走,沧风一边不解的问夏侯:“我们开道场,有了那商
乌送的仆役打扫殿堂也就够了,还请护卫作甚?”
夏侯摊开双手,耸耸肩膀,同样一脸无奈的回答他:“我
是在西坊喝酒的时候听说的,安邑城内,不管什么道场、行馆
开张,总有人上门生事。莫非你要你的师叔或者同门在安邑城
内大打出手么?这种事情,自然是请一些专门做这行的人才好。”
沧风继续不解的问他:“就算动手,又有何不可?”
夏侯低着头一阵疾走,等得身边一队卫司士兵走过去了,
这才缓缓说道:“你们炼气士已经有了多少门人?发展了多少
年?为何不公开的开宗立户,反而要在安邑设立一个小小的道
场来收受门徒呢?你们动手惩治那些上门捣乱的闲人那是容易
至极,可是若是你们引起了那些大巫的注意,有事没事上门来
找你们拜访、切磋,你们还有时间收徒么?”
沧风吐了一下舌头,摇摇头不说话了。他觉得,夏侯说得
有道理。但是他还是不解的问道:“那,为何其他那些道场、
行馆的人,要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夏侯翻了个白眼,看到前面已经出现了一栋青色巨石搭建
的极高大的房屋,正好符合他打听来的情报,这才放慢了脚步
,缓缓说道:“无他,踩着你们出名而已。这安邑城啊,我是
无法形容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夏侯很是有感慨的
,很深沉的叹息了一声。这叹息声弄得身边的沧风一阵的莫明
其妙,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脸上的胡须,再看看夏侯那年轻的
脸蛋,脸上只能露出一丝不解的苦笑。
站在那青色大楼紧闭的石门外,夏侯无奈道:“若不是大
清早的那申公豹和黄一就跑来扰乱,我也不会拉着你这么急匆
匆的出来,省得听他们的呱噪。不过,这里号称是中州最大的
专门供人雇用各种人物的场所,想必清早就给他送生意,他不
会生气罢?”
并没有太多在人间行走经验的沧风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一
掌重击在了那青色石门上:“开门,开门,生意来啦!怎么还
关着门哩?”他这一掌,不轻不重的用了一点点的真元,结果
那大门的栓子‘嘎哒’一声断成两截,高两丈、宽三丈的石门
整个被他拍得朝里面陷了三寸。
夏侯吓了一大跳,沧风更是被自己的一掌吓得跳得退后了
几步,干笑道:“失手,失手,没想到这门这么不结实。”
他在这里尴尬的解释,可是门里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粗鲁粗犷的声音大吼大叫的咆哮道:“哪个大清早讨死
的蠢货,没事跑到这里来扰人好睡?不知道爷爷我没钱,只能
睡在大厅里地板上么?耶,奇怪,这门怎么缩回来了?”
石门被一股蛮力推开,一条比夏侯的块头只大不小,浑身
上下满是黑毛,就下体上裹了一块花色斑斓兽皮的大汉探出头
来,大吼道:“刚才是你们敲门?怎么用这么大力气?我睡觉
被吵醒了,你们赔钱不?”
沧风眼角突然一跳,蓦然退后了几步,右手掐成一个古怪
的印诀,皱眉看着那黑大汉说道:“一头黑熊成精?怎么也跑
来这里了?”
那黑大汉憨头憨脑的看了沧风一眼,口水四溅的说道:“
精怪怎么了?精怪就不能来城里赚钱好酒好肉的快活了?俺可
是听说了,这安邑城有规矩,只要我不胡乱揍人,那些巫都是
不能随意欺侮我的。你这么瘦干巴的一个小人儿,你说我是黑
熊精,又怎么了?”
夏侯上前了一步,打量了一下这变成了人身起码还有四五
百斤重的黑大汉,干脆的说道:“我是来雇人的。你能打赢几
个人?如果你很能打,我包你好吃好喝好房子住着,每个月还
给你开一大笔钱。怎么样?”夏侯在腰袋里一抽,随手抽出了
一个黑色的布袋抖动了几下,里面传来了清脆的玉钱和铜熊钱
的撞击声。
黑大汉的嘴角立刻挂上了一条口水,大着舌头说道:“好
,好。我能打哩,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一个什么八等的巫武找
我的麻烦,被我一拳打晕了哩。呃,这里谁不知道我能打架?
只是那些人都看不起我,雇人的时候都不要我哩。”
夏侯看了沧风一眼,沧风上前几步,凑到了夏侯的耳朵边
,低声嘀咕道:“这黑厮起码有五百年的道行,修成了人身,
大不容易啊。”
手上的钱袋抖动了几下,眼看着黑大汉眼珠子就愣愣的看
向了那袋子,夏侯微微一笑:“好啊,如果你真的这么能干,
就雇了你吧?我们找这里的主人家作证,先签份契约了再谈其
他的,我可是要长期雇你的。”
用脚尖轻轻的顶开大门,夏侯迈步进了大门,低沉的说道
:“不过,一个不够啊,这保镖护院么,总要几十个人才好看
的。”
一个老头儿已经披着一件黑色大衣迎了出来,枯瘦的脸上
满是笑容:“一个自然不够,要多少才够呢?这位大人若是喜
欢雇用精怪的话,我这里保证有安邑最好的精怪供给你。只是
,他们吃得太多,脾气又不是太好,一般的商会,却是不愿意
要他们的。”
夏侯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管这么多作甚?我请他们
,自然有我的用处。也不一定是精怪, 有巫武巫士,只要是真
正的厉害的,你开个价钱就是。”
瘦老头笑得更开心了:“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从
来不管客人雇人干什么。不过,您看,我给您找人之前,是不
是先把这大门的钱陪给我们?您的力气也大得离谱了,我们这
扇石门都用了百多年了,今天可坏在您手里了。”
夏侯哑然,旁边沧风更是不说话了。
突然间,一个夏侯很耳熟的声音响起:“这里的主事是谁?我们要雇用高等的巫武,越多越好,可有好的人选么?”
夏侯回头看过去,那带着几个随行的护卫走进来的,不是
昨天在王宫内见过的商汤又是谁?夏侯心头疑惑,他雇用这么
多巫武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