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玄中魅 尤四姐 2475 字 2个月前

第84章

没有怒目相向, 也没有声色俱厉, 只是淡淡的, 看她的眼神毫无温度。

如果真的死心了, 撒手了,对大家都有益。可是看他的模样,脸上分明有不甘。不管他是不是当真把她当成了花屿, 反正求而不得的癫狂和痛苦,一定要找个路径发泄。很不幸, 她和令主,成了承受他怒火的对象。

想当年他和白准不是颇有交情吗, 为什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呢。这样一位自私暴戾的神佛归位,将来的梵行刹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他不说什么, 拂袖便要离开, 这样反倒让无方无措。她已经尽量圆融, 不说伤害他的话,可拒绝即是伤害, 他已经认定了。金刚神识完全恢复后, 激发出的是佛性还是魔性, 谁知道呢。

她慌忙上去拦他,「尊者,我们并没有要触怒你的意思。」

门上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他的眼睫像银色的羽翅,傲慢地低垂,「你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没有必要多做解释。」

「尊者……」她摊开双臂阻挡他的去路,「我们可以再谈谈。」

他笑起来,洁白整齐的牙,笑容一闪即逝,「谈什么?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你不是花屿,你不爱我。」他静静地,深深地看她,「这一世你有了白准,我是前尘往事,我不能奢望,不敢抱怨。你要你的人生,我成全你,这样还不行吗?」

可他的语气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愈是平静,就愈是可怖。因为深知力量悬殊,无方心急如焚。她白着脸道:「尊者可以答应我,不去为难白准吗?他是个念旧情的人,尊者的吩咐,他赴汤蹈火也去完成了,他生来仁慈,没有半点坏心眼。」

他负着手,半眯着眼道:「他没有坏心,我却罪大恶极么?」见她语窒,别开脸哂笑了声,「你放心,我不会将他怎么样的。毕竟他是麒麟,中土的帝王基业要他护持,伤了他等於自毁根基,就归不了位了,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无方暗松一口气,有他这句便放心了。她收回双臂,让到了一旁,觑他一眼,找不到别的话可说。他脚下微顿,知道这次会面最终逃不开这个结局,灰心丧气之余毅然走出了飞来楼,化作一道白光,回到了大明宫。

雕梁画栋,却前所未有的冷清。每一世他都在兢兢业业完成使命,娶妻生子,家长里短。到现在厌倦了,乏累了,那些转眼而过的色相,没有一个能让他移情,真是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情根深种,怎么能够拔除呢?他心里乱得厉害,坐回蒲团上试图入定,无奈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闭上眼睛,眼前全是花屿的影子,她在他的须弥座下轻歌曼舞,伏在他肩上,和他耳鬓厮磨……爱情也许来得突然,但直达心底,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因这煞女动容,因这煞女经历情劫,因这煞女丧尽一身功德,爱情已经刻进骨髓,他无法放手,思念成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寄托,她却成了别人的,和他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了,叫他如何不愤怒?

答应她不动白准,但如果白准自取灭亡呢?他的唇角慢慢浮起一点笑意,他相信,他们的爱情一定和他的一样无畏无惧。

念个诀,那团褐红色的精魄降落到面前,他结个手印道一声「破」,精魄幻化出瞿如本来的样子,只是周身绿光荧然,在他的法囊中呆久了,丧失了自主的意识。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从哪里来?」

她抬起呆滞的眼睛看他,摇了摇头。

「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依旧摇头。

他长出一口气,这样很好,留下的东西,还是派上了用场。瞿如追随艳无方六百多年,这六百年里以师徒相称,**八荒几乎无人不知。当初的花屿,因为煞的身份被喊打喊杀,即便艳无方曾经跟着莲师修行,但生而为煞,清白也不清白了。

越是身份特殊,越是要小心翼翼远离纷争。如果她的徒弟搅起了中土的腥风血雨,她就难辞其咎。

国运,是会被影响的,尤其这煞还是护国麒麟的枕边人。上头要追究,白准必定誓死护卫无方,届时天地震怒归咎於他一身……无方的命,自己能保住,只要没有了白准,花屿还是原来的花屿,最后自然会回到他身边的。

王舍城侧,髑髅殿。

莲华日轮座上的屍林怙主看着摇摇欲坠的夫人,那细细的骨棒捧着嘎巴拉碗,一迭声说:「不行了、不行了……」说时冲那时快,怙主一把接过了碗,碗里甘露一漾总算没有泼出来。再看夫人,又散架了,白骨瘫成一堆,骨堆顶上是她的头骨,下颌一张一合地,还在和令主搭讪。

「听说你和冥君是好友?」怙主夫人催促怙主把她的脑袋搬转过来,正对着访客,热络道,「常磐是我表弟,可惜道场离得有点远,亲戚已经好几万年没有走动了,他这一向可好?」

令主目瞪口呆,看着怙主放下碗,盘腿坐在日月轮垫上,像搭积木一样,一块一块把她的骨头从脚趾开始拼接。大概这么多年来散架是常态,所以怙主一点都不显得意外。当然白惨惨的骷髅脸上,即便有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回过头打了声招呼:「那个……没有皮肉包裹,确实脆了点儿,别介意啊小黑。」

令主不太喜欢人家管他叫小黑,这次进屍陀林明明是人形,但因为怙主夫妇都有了果位,可以看穿皮相,所以才叫得这么亲切。

有求於人家,姿态当然得放低,令主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赔笑说:「上次中土皇帝登基即位,冥君也去参加了。他很好,除了晒到太阳就起疹子,别的也没什么。」

怙主觉得她多此一问,「他连死都死不了,能有什么不好?倒是你,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学人家跳舞,你就是不听。看看,这个月第五次了,拼一次就得花大半天,你不觉得麻烦吗?」

夫人显然不能体会怙主的心力交瘁,她无关痛痒,「反正又不是我拼!」嘻嘻两声,笑得人毛骨悚然,「小黑,你来取金刚杵,是枢密金刚要归位了吗?五千年啦,真不容易。」拿怙主刚拼好的右脚蹬了他一记,「你看人家是怎么对待感情的,再看看你!早知道你这么不耐烦我,当初鬼才嫁给你。」

怙主咧着似哭似笑的嘴,被她数落得悲从中来,「当初明明是你追的我……」

她又蹬了他一脚,「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