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惊恐万状,说不不,「我是觉得他们连真假都辨不清,哪还有脸再来一回!娘子,他们一定不会来了,你说是不是?」
她古怪地看他,他香肩半露,随时任君采撷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口。然而眼里竟有惊惶,见她打量他,忙扯起袖子遮住下半截脸,只余一双长而媚的眼睛忽闪着,显得单纯又无害。
「你在担心什么?」她觉得很可疑,「你不是总算计怎么让他们再送一回礼吗。」
这次不同了,他委屈地说:「以前我在梵行刹土当大王啊,那里谁敢不让我几分面子?可现在虎落平阳,我上中土来给皇帝当吉祥物,让那些家伙知道了,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我。」
原来是面子上过不去了,令主虽然大多时候脸皮厚,不知羞耻,但这次实在太丢人了。对於一方霸主来说,狂拽了好几千年,忽然有一天沦落到给人当小弟,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无方很理解他,也暗暗心疼,可事实就是如此,还能怎么办呢。
「要不然把脸蒙起来?」令主想了个办法,「我可以弄个华丽的出场,让他们忽略我的身份。」
无方无奈地提醒他,「蒙不蒙脸没什么区别,你那件黑袍穿了万年,他们本来就没见过你的脸。」
令主欲哭无泪,心里油煎似的,「那我干脆隐身,叫他们看不见我……其实我在想,说不定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魇都令主,把我当普通的麒麟也不一定。」
这种自欺欺人也算到了一定境界,彷佛把脑袋杵进草垛子里,他看不见别人,别人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她质疑的眼神,瞬间把令主打击得体无完肤,他捧住脸痛不欲生,「我可怎么办呢,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受过我欺负,这次看见我吃瘪,肯定很高兴。」
所以做人不能太嚣张,报应早晚会来的。无方看他那模样,很想表示同情,可又忍不住想笑,嫁了这么个笨蛋,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有多少笑料。
她招招手,让他上重席,靠在自己怀里。他的犄角已经缩回去了,皮下隐隐有莲花的暗纹,她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抚了抚,「令主五千年前力战九妖十三鬼的战绩,至今无人能平,这是你创造的辉煌,他们要笑话,先让他们和冥君过过招再说。你是黑麒麟啊,我见过你的真身,那么神气,他们应该自叹弗如,有什么理由笑话你?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责任,五千年间你保刹土太平,而今来中土保帝王顺利登基,你到哪里都是栋梁,连明玄都得仰仗你,你怵什么?我们来打个赌,明天你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你信么?」
令主忸怩了下,「我不喜欢那么高调。」
她简直想翻白眼,他的每一次亮相,走的都是闪瞎人的路线,还说不喜欢高调,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我料想,十六位城主必定是要来的,上回那位是假皇帝,这回的可是真皇帝。只出席假皇帝的大典,岂不让人误会他们和罗刹王沆瀣一气?」
「十六双眼睛都是摆设,想想也好笑。」令主仰天躺在娘子腿上,那腿儿又白又香,嘴里说着话,鼻子就忍不住往上凑。
无方气呼呼把他的脑袋搬正,「我们在商量明天的事,你闹什么?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了?」
让他干躺着,他就浑身乱扭起来,「你说我听,谁也不耽误谁。」
他纠缠不休,她红了脸,「还疼着呢,你让我好好打一会儿坐行么?」
令主腼着脸说不行,「你已经不必修行了,本大王万年的精元都给了你,你不知道童子大补吗?」听她说疼,又温柔地凑过来,那声音甜得能拧出蜜。仰头望着她,明亮的一双眼,充满了正直和无私,「娘子啊,我们麒麟浑身是宝,哪里受伤,只要舔一舔,立刻就痊癒了……我给你舔舔好么?」
她憋得脸红脖子粗,他腻腻地缠上身来,她只好使劲推他,「别胡说……你正经点,大白天的!」
他有点扫兴,想起什么来,抬手摸了摸,大惊小怪着:「我的角呢?我的角呢?」
无方都不好意思说他了,装模作样当人是傻子吗?她撇着嘴道:「你的角丢了,刚才去过哪里,回头找一找吧。」
扭过身捡她的念珠,不防他两手攀上来搂住了她的腰,在她腰间乱拱,拱出了她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忍不住想揍他了,她扭他的耳朵,「白准,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在她的元婴袋上吻了又吻,「我要亲你的灵魂……」
她失笑,实在拿他没办法,被他揉成了一滩泥。
高楼上窗门大开着,凉风扑簌簌吹得室内帐幔起伏。她抬指一勾,重席前一排卷起的帷子落下来,这方小小的天地间便缭绕起了暧昧的氛围。
「我喜欢那对角。」令主的唇移下去,含含糊糊道,「你看见明玄脸上的表情了么?他好像也很喜欢……」
他到处点火,无方在炉中翻滚融化,连抬起眼皮的力道都没有了。可是脑子还能思考,腹诽着明玄那个表情哪里是喜欢,明明吃了苍蝇似的。说实话她终究是师父,那么私密的事暴露在徒弟面前,实在不堪。可是架不住这个傻子喜欢,他那股痴缠的劲儿,快要把人腻死了。
新婚的人,大概都是整夜不睡的吧。第二天她已经下不了地了,令主却神清气爽,换了身玄色织金边的袍子,顶着那两只招牌式的犄角,临出门前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娘子,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大典要告天地,可能得花一点时间,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别着急。」
无方浑浑噩噩唔了声,想陪他一道去,可无论如何支不起身来。本打算缓一缓的,他却已经驾起云头,往大明宫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