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咽了口唾沫,发现婚变的警报其实还没有解除。他支吾着说:「几千年前的事了,有些城的城主都换了好几任,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反正你放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就那对血蠍还像点样子。璃宽茶已经去剩下的十三城追缴了,等拿回来你自然知道。」
她却低头沉吟,「那对血蠍年岁不小了啊……」
令主说是,「比你还大点呢。不过这东西要修炼成精,需要常年吸收日月精华。观沧海怕它们逃脱,把它们关在铁盒里几千年不见天日,所以它们除了混吃等死,一点长进也没有,最后只能被你拿去做药引子。」
她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真造孽,早知道就不动它们了。」
「不动它们,你能救你的好徒弟?」他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南方,喃喃道,「或者你不救他,他也死不了,我知道,他命硬着呢。」
无方听他这么说,心下犹疑,料他也许知道些什么。但又怕自己问了他又多心,便不言语,提起裙裾往石阶上去了。
几次来去魇都,基本都是匆匆的。这次心境不同,第一次有了归属感,将来和他成亲,必要住在这里,这城池会是她今后千万年的家。
走在青石路上,一阶一阶走得分外仔细,好奇这些石阶究竟是后来修筑的,还是那两根筷子的一部分?令主其实是个神奇的人,活得久了,神通广大。满身本事没有用在邪路上,大不了搭个城池,捏一些泥人,他的心,依然像孩子一样充满童真。
魇都很大……非常大,要走完可能需要一整天。她走得不疾不徐,他在身旁陪伴着,邀功似的说:「娘子,这里的格局很不错吧?当初我可是照着风水书上搭建的。你看那座楼,形状是男性的象征,高大、雄壮、力拔山河,已经成为我都的图腾……」
其实他不说话,就是对温情最好的保护。和他在一起,必须学会享受自己的精神世界,因为本来蛮好的情调,他一开口就全破坏了。
她怨而不怒,所以语调还算轻柔,「你闭上嘴。」
令主一愣,什么意思?未婚妻是腹有诗书的姑娘,每一句话在他看来都有特定的含义。内容结合当下的语境,令主脑子里又开始嗡嗡乱响,难道她要亲他?
一阵雀跃,雀跃过后就是无边的紧张。他手足无措,怎么办,他连唇都哆嗦起来,但还是很体贴地说:「娘子你别动,我来就好了。」
他憋住没让她看见脸,这时候亲亲的话,怕她找不见他的嘴,亲到鼻子多尴尬!所以他决定自己主动一些,毕竟他是男人,男人耐摔打,就算第一次没经验也不害怕,反正她也是第一次……
令主总是饱含谜一样的自信,他舔了舔唇,断定自己一定能给她一个美好的体验。他把两手放在她肩上,微风穿过破洞轻拂他的躯体,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杨柳一样款摆起来,那种好事将近的幸福,让他陶陶然。
抽空设个结界,别让外人看见,自己撅起了嘴,准备靠过去盖章了。
无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四周屏障高起,因为他心神不宁,结界壁那边的楼阁微漾,如同隔着层水幕一般。她仰起头问他:「你怎么了?」
令主嘘了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听上去很性感,「娘子,好好享受吧。」
他越靠越近,无方的眼睛越张越大,因为那黑洞洞的帽兜盖下来,彷佛要把她吞噬了。她悚然,「你要干什么?」
即便看不见,也有强烈的预感,她甚至能嗅见他的气息,还有那种若有似无的丁香的味道。
他做好了准备,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头昏脑胀着预备亲上去,这一亲便确定关系,以后她就逃不掉了。令主势如破竹,带着必胜的信念来到她面前,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港湾,啪地一声骤响,在他耳边绽开了花。他惊呆了,发现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她不满他的磨蹭,赏了他一巴掌。
令主捂着脸抽抽搭搭辩解,「我就是有点紧张……」
她气得跺脚,「白准,你应该去净身!」
他不太理解,糊里糊涂问:「亲一下还得洗澡吗?」然后看见红色的轻云自她鬓边而生,慢慢蔓延,覆盖了她的整张脸。他啊了一声,「娘子你真好看。」
可是她嘴唇抿得紧紧的,深幽的眼眸里逐渐凝起水雾,一晃便摇摇欲坠。
令主惊惶失措,不明白自己挨了打,为什么她还要哭。他想安慰她,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撑着膝,弯下高高的身子审度她的表情,「娘子你好好说话,不要哭啊。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我的准备工作做得太长,你等不及了吗?你说要净身,那我现在就去,你别哭啊。」
无方气哽不已,自己还看不见他的脸,他却要轻薄她,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踹了他一脚,正踹在他的小腿上,他吃痛单足跳起来,她气哼哼说:「你胸无点墨,连净身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去你的泥潭里玩泥巴去吧!」
她夺过金钢圈,奋力砸向结界。哐地一下,屏障破了个大口子,她化作一道虹飞身冲了出去。令主想捞她,没捞着,只觉凉如清泉的画帛从指间滑过,剩他一人对着豁口欲哭无泪。
动静太大,引来了大批偶人,他们站在四周,对令主的难过感同身受。
魇后走了,他们离男女平衡的梦想又远了一步。都怪令主,搞什么饥饿营销,这下好了,衣裳都被打烂了,看来魇后是下决心撕掉这衣冠禽兽的假面具了。女人在感情方面不喜欢竞争,相较之下她们更热衷於自己成为竞争的目标。一下子蹦出来两个对手,造成这个她觉得可有可无的男人一夕之间供不应求,就他?也配!
偶人们爱莫能助,上期刚制造的才膝盖高的小偶眼巴巴看着他,「爹爹啊,你要哭就哭吧。」
好好的局面,他总有能耐弄得一团糟。他确实有点想哭了,凶残地驱逐着:「去去,好好念书去,别像本大王似的……」胸无点墨,没有文化。
偶们带着小偶走了,大管家作为璃宽之外的第二智囊,觉得有义务开解他一下。
「主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等魇后气消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令主站在风中,像一具哀伤的石像,「照柿,你知道什么叫净身吗?」
大管家怔了下,「净身?阉割啊。中土皇帝身边服侍的都是阉人,这样可以防止他们攻克皇帝。」
是这样的说法吗?反正八/九不离十吧!令主听后更加伤心了,有个学医的未婚妻真不好,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唯独不懂专业名词,又在她面前露怯,结果把她气走了。
大管家觑了他一眼,「主上,您看要不要派人盯着尔是山?万一魇后一气之下离开刹土,那就麻烦了。」
好在令主还算镇定,他说:「不用,她托我的事还没办成呢,暂时她是不会走的。叫我伤心的是她想阉了我,最毒妇人心啊!你先去镜海,带人把周围布置一下,明晚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的魅力。她想阉我,随便!只要她敢下手……」他嘿嘿笑起来,「好事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