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玄中魅 尤四姐 2617 字 2个月前

她沉默了下,认真思考瞿如的问题,幸不幸福……觉得很多事不必忧心,不再感觉沉重,这是幸福吗?

瞿如见她不回答,歪着脑袋靠在窗框上,喋喋抱怨着:「我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三足鸟早就成家了,只有我还单身。我也想嫁人,本来打算和振衣发展一下人鸟恋的,没想到他半道上失踪了。师父说他究竟是什么来头?连生死簿上都找不到他,难道他是神仙吗?你现在一定很讨厌他吧,他捏造身世,肯定有不轨的企图。」

至少目前还未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说讨厌,算不上,顶多就是失望而已。

她静坐很久才问她,「瞿如,你还记得当初来梵行刹土的目的吗?」

瞿如居然像她一样,想了好半天才道:「是为追查偶人没有魂魄的原因。」

本来心怀大计,试图找出那个吸人魂魄的妖怪,最后却发现真相和她们设想的大相迳庭,好一场白忙活!接下来的遭遇,开始变得越来越离奇,彷佛被引领着走上了一条莫名的歧途,离她的初衷越来越远,几乎要回不去了。她有点担心,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还会发生别的什么事。她低头握紧菩提,犹豫了下道:「我们回南阎浮提吧,收拾一下,可以去别的洲。」

瞿如吃了一惊,「可是您和令主有婚约了,就这么走了,是想让他满世界张贴榜文寻妻吗?」

无方烦躁起来,「这件事本来就很荒唐,为什么要拿他当真呢。现在静下心来思量,如果不是为了救振衣,我不会去森罗城找观沧海,也不会去求那对血蠍,更不会莫名其妙受了白准的聘礼。」一面说,一面满心怨怼起来,「我倒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安排的,连那个振衣也是他派来的。」

怀疑得很有道理,可瞿如还是提出了异议,「他身上的伤是师父亲自治的,他是泥人还是真人,师父会断不出来吗?再说我觉得令主没有这个脑子,他要是能设这么大一个局,还用得着万里迢迢上钨金刹土撞天婚?」

瞿如这话一说,她心里愈发不自在了,结亲结得毫无诚意,如果拿了那对血蠍的是别人,岂不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其实白准是个没挑拣的傻子,装到篮里的就是菜,只要是女人,任谁都可以。

她站起身,层叠的裙裾拖曳过重席,仰身在竹榻上躺下。窗外虫袤低吟,席席长风吹进槛窗,案头的烛火也噗噗摇摆起来。她闭上眼,「明天回无量海吧。」再这么蹉跎下去,她的努力真的要功亏一篑了。

害怕,从来没有这样对前途感到迷茫过。她翻个身,心静不下来,脑子也静不下来。就像瞿如说的,她是不是喜欢上白准了?她打了个激灵,好像是的,否则怎么能逐渐看见他的脸?如果他长得又老又丑,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然而他非但不老不丑,还很鲜嫩,她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唉,道行不够,五色迷心。她蜷缩起来,像朏朏一样,蜷成一个圆。外面的山岚夜深时弥漫进屋里,她昏沉沉的,有些困了。

迷蒙间感觉背后有人,是个很温暖的怀抱,把她包裹起来,装进怀里。她没有挣,他的手顺着她的臂弯向下蔓延,将她的拳也握进掌心。

是白准吧,一定是他。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了他这种色里色气的碰触,不揩一点油,不是他的风格。如果醒着,她当然不能让他这么放肆,但现在是在梦里……梦里便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他倒还算老实,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手指灵巧,在她指间穿行,若即若离的,让人心头发痒。

她长出一口气,愈发倦怠,鬓边有凉凉的气息吹过,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地叫了声「师父」。她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是谁?是瞿如吗?音色不大对,大概听错了。然后更清晰的一声唤,就在榻头上,就在耳畔……她猛然醒过来,从屋里一直跑到屋外,四方查看,但山野莽莽,根本没有人迹。

奇怪,振衣失踪这么久,她是第一次梦见他。梦境还有些不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大概嘴上说放弃,心里还有些牵挂吧。

先前出门动静太大,吵醒了瞿如,她从房梁上跳下来,揉着眼睛问:「出什么事了?有人夜闯草庐?」

无方摇头说没有,「我睡迷了,做了个梦……夜里有点冷,以后别开窗睡觉了。」一面探手摘下树枝,把窗户关了起来。

这一夜是没法睡了,她在香炉前枯坐到天明。想想之前的梦,心里七上八下。她想逃了,总觉得梵行刹土诡异,留在这里时间太久,人会疯的。抚了抚金钢圈,因为常年不离身,这铜镯吃透了她的体温,被供养得圆融又耀眼。从梵行刹土到天极城,上万由旬的路程,对这法宝来说只需一眨眼。她褪下镯子,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定定看着,看了很久,依然拿不定主意。

带朏朏出去溜了一圈的瞿如回来,见她这样顿住脚问:「师父决定了吗?」

她咬了咬唇,却半晌未语。

瞿如蹲下,在朏朏屁股上拍了下,把它赶到内间去了,自己靠着门框说:「没有立刻回答,说明师父举棋不定,以前您可不是这样的。既然舍不得走,那就不走,反正我觉得梵行挺好,除了晒不了被子,其他生活都不受影响。况且我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魇都那么多男偶等我去解救,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活得这么有价值过。师父,我救男偶,你救令主,我们师徒这也算普渡众生,积德行善。」

无方啐了她一口,「魇都上万男偶,都等你去解救,你也不怕贪多嚼不烂。」

瞿如耸了耸肩,「我可以先救他十个。等令主和师父圆房,他知道怎么捏女偶了,其余男偶就有救了。」

无方红了脸,害怕她看见,匆忙站起来,打了伞往外面去了。

刹土上没有太阳,但风霜雨雪一样都不少。这天气里,成了事的山精野怪都躲起来了,剩下的必定都是没有修成人形的,她可以上山转转,也许能遇上好的草药。

雨很大,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她从院里出来,虽然疏朗的篱笆起不了什么作用,依然很仔细地关好了院门。回身望,门前那条蜿蜒的小路在土坡上拐个弯,通向山野那头。她默默站了一会儿,想起前阵子令主犯傻幻化各种人形来问路,那时候倒是极热闹的……

她笑了笑,发现自己有点沉迷了,过去总觉自己是铁石心肠,不可能沾染那些俗世气。谁知这种无牵无挂的日子没能长久,她跌下来了,跌得满身泥泞。以后的路应当怎么走,实在两难,她吁了口气,把心头的郁结吐出来。可是刚吐了一半,身后蹦出个声音,欢天喜地地说:「娘子,我换了件新袍子来见你。快看,是不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