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玄中魅 尤四姐 2821 字 2个月前

无方认命地点头,「我放了菟丝虫在你身上,想教训你一下,没想到……」没想到他打蛇随棍上,居然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以后她再想惩戒他,必须三思而后行了。

令主恍然大悟,松开她说:「难怪呢……那这回我算是白脱了?我连裤子都没穿……」

无方枯着眉,垮着肩,听见他窸窸窣窣的动静,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宽肩窄腰,光着屁股蛋子到处找衣服的身影……阿弥陀佛,她这是色心萌动了吗?忙结起手印念经求清静,刚默读了一个开头,令主又活蹦乱跳跑过来,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好了。」

监於他有撒谎的前科,无方没敢立刻睁眼。她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把,听见他吃吃地笑,「娘子,你还是很眷恋我这具身体的,对吧?」

随便他怎么说吧,她松了口气,战斗没能燃起硝烟,她已经败下阵来,她觉得精疲力尽,一下子倒在了草地上。

刚才那荧荧的亮还没有散尽,她侧过身子,闻见青草的味道,看地平线被一簇簇的光点亮,极细的一道青灰的影,向远处奔腾而去。金钢圈里的须弥幻境,随人的意志变化,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没有外界的浮躁和喧嚣,她的内心是怎样的,这幻境就是怎样的。以前她拿它连起天极城和十丈山,它就是一段近路,可以让她快速抵达想去的地方。心里有目的地,瞬间便能转移,来梵行刹土前目标是虚无的,只好漂洋过海一步一个脚印。但反过来呢,从梵行回到钨金刹土,回到无量海畔,只需一眨眼的工夫。

还好,其实她还有退路。

身旁的草地簌簌作响,她转头看,他躺在她身旁,似乎很惬意,两手枕着后脑勺,袖子落到肩头,手臂上暗纹发出微光。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是梵文吗?」

他唔了声,「不是好东西,是我的封印,但愿一辈子没人能解开。」

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就比如这封印,无方试探着问:「解开就要给人做碎催了,是吗?」

他忽然变得很惊喜,「娘子,我说过的话你一直都记得,还说你不爱我!」

她嫌他总是东拉西扯,「我在跟你说封印的事。」

封印么,就像他说的,不是好东西,因为一旦有人解开,他就得入世了。他把胳膊送到她面前,「其实也不能算碎催,不过是命运捆绑,相互扶持,相互倚仗的关系。不过我就想在梵行刹土上当土霸王,不大喜欢换环境……娘子你试试,看能不能解开它。」

无方抓着那条胳膊研究了半天,「我来试试吗?怎么试?」

「以口为监,以心辔之。」

「直截了当一点。」

「亲它一下。」

无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翻完后自己也觉得怪诞,一个恶人真可以催逼出所有表达不满的肢体动作。以前她不会翻白眼,跟他混久了,不由自主变得粗豪了。

亲一下,不过是拿口唇当钥匙,这么理解心里就踏实多了。只是她仍旧纳罕,为什么他身上会出现所谓的封印?不会又在胡诌吧?

她犹犹豫豫,看了他一眼。他仍旧躺着,臂弯那头隐现一个完美的侧脸,高深的鼻梁和眼眸,恍惚让她想起吉祥山千佛像上的空居天①。

逐步逐步看见他的脸,从一部分,到整个侧面的轮廓,虽然心里五味杂陈,却不会像起初一样,再感到惊讶了。可能是宿命吧,无方这么安慰自己。宿命难违,现在盼望着自己是这个有缘人,她不愿意老妖怪被人牵着鼻子走。他这种脾气,只适合在这片秽土上当个土霸王。

在那荧荧发亮的纹路上抆了抆,她吸了口气,「我要亲了。」

令主闭上眼睛,陶醉地说:「娘子不必客气,不光这条胳膊,为夫的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她低下头,温柔的唇瓣,果真印在了那片皮肤上。令主心头疾跳,咚咚地,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击穿他的耳膜。真没想到,这么聪明的姑娘居然上当了,她亲他了!主动亲他了!

令主霍地翻身坐了起来,她以为他要起变化了,瞠着一双妙目紧张地盯着他,「怎么样?封印解开了吗?」

他喉头咯咯地响,抓住她的手,「娘子……」

她回握,握得紧紧的,「怎么样?」

「我的胸口好难受。」他哀嚎,又无骨地瘫软下去,只剩下哧哧的喘气,临终宣言似的一手指天,「我白准——生是艳无方的人,死是艳无方的鬼,老天为我作证。」

无方起先很担心,害怕他会变身,变成一只九个脑袋十一条腿的怪物。结果他装腔作势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气得她踹了他一脚,「你这瞎了心的黑狗精!」

令主呜咽了下,被踢出去一丈远,但一点都不恼火,反而四仰八叉哈哈大笑。笑过了看未婚妻的脸,她的表情堪称精彩,以前的佛性超然已经破了功,显露出最真实的,姑娘家的本性。

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娘子过来,到我身边来。」

她怨怼地死瞪了他半天,再想和他理论,遥遥有鸡啼传来。回身望,东方金乌升起的地方浮起了蟹壳青,幻境里的时间和金钢圈外一样,天要亮了。

他还赖在地上,唤他他也不肯起身。她不再多言,扬袖一挥,把金钢圈收回腕子上。低头看,令主躺在地板上,像个满地打滚的无脑患者。

她从他身上迈过去,打开了卧房的大门。门一开便看见两个突兀的脑袋探在面前,她重重咳嗽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听壁脚的瞿如和璃宽茶收势不住被拿个正着,十分尴尬,「我们起得早,晨跑跑到这里……」璃宽见他家令主躺在地上,顿时咋咋呼呼,「主上,您这是怎么了?这一晚上您不会打地铺了吧?酆都这么冷,您会着凉的。」

在璃宽看来这事确实太怪异了,昨晚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万年没有碰过女人的令主佳人在侧,能忍住不搞小动作?可以预见会被魇后臭骂、暴打,反正这晚肯定不太平。退一万步,就算得手,这么高兴的事,不得摇床呐喊一下嘛,结果什么都没有。他和三足鸟偷听了整整一个时辰,他们房间里静悄悄的,连说话声都不闻。刚才终於有动静了,没想到魇后直接开门,然后令主躺在地上,不知是在撒泼还是被打得倒地不起了,璃宽看到简直忍不住一阵心疼。

无方重重叹气,心情灰败,瞿如悄悄扯她衣袖,她摇摇头,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酆都的天比梵行还暗几分,她走出去,空气里有硫磺的味道,据说是城里每日一行的消毒开始了。向下俯视,蜿蜒的石阶尽头有盛装美人款款而来。忽而仰头,看见她,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令主起身了吧?十八狱已开,我来接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