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一向只会变幻客栈的吞天这回忽然换了策略, 令主在半空中看到这样的情景,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木兰舟不过是障眼法,一只能够让嘴和身体分离的妖怪,身体在请君入瓮的时候, 嘴已经变成草棚张得老大。真方便啊,就像蛇一样,吞进去后没头没脑消化,连咀嚼的时间都省了。基本进了吞天肚子的东西,都没有机会再活着回来了, 令主有点小私心,无方身边的两个徒弟都很碍事,一死一伤也挺好的。所以他只要拽住了自己的未婚妻, 那只瞿如的死活, 他才懒得过问。
可惜未婚妻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她急得脸色煞白, 取下金钢圈就要撞破幻境。令主见状吓了一跳, 慌忙抬手拦下了,「这里是刹土入口, 我设了天网不让妖魔越界。万一磕破了,我还得花时间修补。」
她收住手, 斜眼看他, 「令主不是怕百鬼闯入尘世?」
他长长呃了声, 比较再三, 还是觉得浪费时间对他来说损失更大。
所以当初是哪里来的使命感, 让他有动力力战九妖十三鬼?不会仅仅是因为那些妖怪太吵,打扰到他捏泥人了吧!无方很难对他做出评价,着急找到瞿如,撇下他奔走在长长的海堤上。
其实令主这人心软得很,虽然小奸小坏有时难免,但真正的缺德事,他从降生起就没做过一件。看见未婚妻急白了脸,他想想还是算了,不喜欢瞿如鸟,将来可以把她嫁出梵行,犯不着让她葬身妖腹。
他叫了无方一声,「娘子别急,一切有我。」
无方不满他这么称呼她,可是反对多次不见成效,也懒得再更正了。这片秽土上,他才是主宰,就算九件事办得意兴阑珊,只要有一件认真,也足够帮她的忙了。
她让开一些,看着他传唤吞天。唤了好几声不见动静,不耐烦了,伸手一抓,抓住了它顶心的那撮白毛,把它从幻境里拽了出来。
吞天疼得嗷嗷叫,两手捧住自己的脑袋,一面哭一边求饶,「白准……饶命……」
令主顺势一推,把它推得跌倒在地,它扣着堤岸上的石缝,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可能作为一只上古妖怪,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吧,吞天回过头来,那纵横的泗泪在大脸上呈糊墙之势,它吞声饮泣,「我没有惹你!」
对啊,没有惹他,但是惹到他媳妇了。令主弯下腰,看了看它的肚子,「把那只鸟吐出来。」
吞天说不,「我凭本事吃的,为啥要吐?」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令主黑漆漆的帽兜对准它,「不吐就把你肚子剖开来!」
吞天哭得更凄厉了,「上次这样,这次又这样……白准,你到底要干啥?」
要干啥?当然是讨好自己的未婚妻了!前任他还没来得及示好就跟人跑了,这个好不容易到了身边,强取豪夺眼看不成,再不机灵点,又要重蹈覆辙了。
令主发现自己的姻缘真是有点坎坷,所以为了护内,只好干点欺凌弱小的事了。
「你吃的那只鸟是魇后的徒弟,别说我没警告你。」他冲吞天晃了晃拳头,「看见没有?一拳下去,你吐的就不单是鸟了,前天、大前天吃的全都得倒出来。」
此时的吞天止住了哭,大概是被他吓住了,也可能在两种选择间艰难挣扎。反正小眼睛小鼻子几乎找不到,就剩一张大嘴,不遗余力地印证着自己的名号。
终於它还是想通了,狼狈地爬起来,巨大的肚子显得笨拙臃肿。然后打了个嗝,响雷似的,似乎还有点舍不得,眼巴巴看令主,换来他作势高举起的右拳,它吓得一缩脖子,呕地一声,把瞿如吐在了石坝上。
经过浸泡的瞿如瘫在一滩粘液里,那股味道简直让人作呕。不过总算还活着,她翕动着,浑身湿答答地,抬起头看见无方呜咽起来:「师父……」话还没说全,忽然发现了几乎融进黑夜的令主,吓得她扑腾着翅膀滚出去老远,「魇……魇都……」
无方脸上毫无表情,已经走投无路了,也不想再挣紮了。她说:「我走不出梵行刹土了,你和振衣还有机会。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你回南阎浮提也好,回不句山也好,不要再跟着我了。」
然而瞿如坚决表示不同意,「师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将来重新开门问诊,我还要为那些病患带路呢。」
当然这些都是场面话,她主要肖想的还是魇都满城的男人。逃婚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不赞成,现在重回魔爪也是早就可以预料的事。她师父成为魇后,说实在的没什么不好,想想众星拱月的感觉……她忙压住自己的嘴,担心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