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琼玉能够来得那么及时,当然不是碰巧。
她的确已经提前到了海角城——先天高手在陆地上奔跑,可比船只在海上航行快得多。但她在海角城的这几天,都忙着到处收集消息,以及验证这些消息的真伪。
这是一份辛苦而又细致的工作,孙琼玉忙得昏天黑地,哪来的时间去做什么“接风洗尘”的事情?
江湖儿女从不讲究这种浮於表面的礼仪。
刚才,她正在前往一处黑市,打算找卖情报的人询问当天的新消息,突然就听到了有人传音。
那传音的人告诉她,琼花阁的人已经抵达海角城,在船舶司吃了瘪,现在在神武司。而神武司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不怀好意、刻意隐瞒自己实力的真人境界高手。
孙琼玉是老江湖,经验丰富,只用了几秒锺就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传音给她的人是个男子,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而且有轻微的北地口音。此人本领高强,她竟然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而此人看上去是要帮琼花阁的忙,但自己却又不愿意出面……将这些情报综合起来,这个人的身份差不多就呼之欲出了。
琼花阁副阁主武翠姑的未婚夫,大夏年轻代第一高手,潘龙。
潘龙是返璞归真的真人,而且从去年中秋前后那两场大战看来,他在真人境界里面都是特别厉害的——击败苍家三位真人,可以说是倚仗宝物的力量,但在中秋赏月大会上,面对墨家高人的袭击,他不仅护住的观众最多,而且在他守护范围内的观众无一死伤。
众所周知,防守比进攻要难得多。真人宗师交手,余波就能震死成千上万的人——当天战斗里面,真的有不少人是被战斗余波震死的。
潘龙能在这种情况下护住那么多人,而且确保他护住的人都没受到什么明显伤害,最多就是有些磕磕碰碰之类,实力之强,的确是非同凡响。
至少当天参加赏月大会的民间真人们,基本都认同他是在场真人境界里面最强的。
别的不说,同属真人境界,着名的“七杀星”帝洛南也同样挨了那位墨家大宗师的攻击余波,结果当场重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如果说在中秋之前,还有人将潘龙和帝洛南相提并论,现在则已经完全没人会这么做了。
孙琼玉知道,有不少真人宗师在暗中保护这些来南海围捕蛇妖的人。潘龙也来了,仔细想想并不奇怪。
毕竟……武极星算他的小姨子,姐夫护着自己小姨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所以她立刻动身赶往神武司,正好听到了那个官员睁着眼睛说瞎话,栽赃挑衅,企图激怒琼花阁众人出手。
“七杀星”这个名号其实是帝洛南的,武极星更多的是被称之为“凶星”,连“破军星”的称呼,都并不怎么被人提起——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神武司那官员并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琼花阁一行之中有人拔刀,就足够给他出手的借口了。
而他只要出手,琼花阁一行自然就死定了。
死人,没资格再争论什么公平公正。
当然,孙琼玉也知道,若是这人出手,潘龙必定也出手。双方要是只互相试探一下也就罢了,倘若打出真火,死的必定不会是潘龙。
但……打死大夏官员,而且还是神武司的镇守真人……这实在是……
所以尽管她也很不忿於那官员包藏祸心想要害人,却终究还是按捺了火气,只是讽刺了几句,逼得对方无话可说,只能为琼花阁一行登记,然后就带着众人离开。
而且她也知道,那官员之所以会改变主意,只怕更大的原因并不在自己那几句话上。
恐怕……是潘龙警告了他。
在离开神武司的时候,她注意到那官员不仅脸色不好,而且身上气息凝聚,显然是在提防着什么。
琼花阁一行加上孙琼玉自己,也不够这位兵家真人打的。能让他小心提防的,除了潘龙,还能是谁?
一想到武星琼带着手下出来历练和碰运气,居然背后都能有一位天下闻名的真人高手保护,孙琼玉的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好像是吃了柠檬一般。
所以她忍不住跟武星琼开了个小玩笑。
“上面有人”这个说法,乃是一个很有名的江湖隐语,既能够用来形容人脉深厚,在官场上有靠山,也能用来形容……吃软饭。
当然,如果能够靠吃软饭过日子,孙琼玉一点也不介意当个吃软饭的——非但她不介意,天底下九成九以上的人都不介意。
就连当年的帝甲子,都曾经在一次苦战之后跟几个关系亲密的部将抱怨:“世人都说,男人长得帅,就可以吃软饭。我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一口软饭都吃不到?”
众人尽皆无语,片刻之后,他一个好友递给了他一面镜子和一个枕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照照镜子再说。如果你坚持要说梦话,那么不妨先睡着了。”
这个典故很有名,因为它的缘故,大夏人并不忌讳这个话题——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毕竟,想要靠脸吃饭,真的不大容易!
武极星自然也明白师伯的意思,脸红得火烧一般,低声抱怨:“您这也太为老不尊了,跟晚辈开这种玩笑……”
“你确定只是玩笑?”孙琼玉玩味地笑起来,“星琼你年纪也不小了,虽然说先天高手寿元绵长,三十岁只能算少女。但这个年龄,怎么也该到考虑成家的时候了。可我看你周围,并没有什么合适的男人——你总不会要告诉我,打算当个乖女儿,去玩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我就不可以不嫁人吗?”武极星气鼓鼓地说。
“你当然可以不嫁人,但就算不嫁人,也不妨碍找个顺眼的男人过几天男男女女的日子啊。”孙琼玉笑道,“我们琼楼派不练什么玉女心经或者童子功,也不在乎什么‘道德败坏’的问题。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过相好的男人,只可惜大家终究有缘无分。最后连个孩子都没能生下来……一转眼,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回顾当年,心里总觉得有些可惜,或许当初我应该更加积极一些、坚决一些,甚或干脆就是不要脸一些……星琼,考虑这种事情,不丢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文超公尚且说:‘男人最大的理想,无非是建功二字,建立功勳也好,建立后宫也罢,其实都差不多。非要二选一的话,我宁可选后者。’你比那一代圣人都更高洁?”
“师伯!”